因此到了次年二月里,出事儿了!

有人掉进了海里,被鲨鱼撕成了碎片,等左右急急忙忙把渔网拉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陈力第一时间禀告了邢岫烟,然后一面调查事故原因、确认死者的身份,一面请人用木头雕刻了一具身体,顺便做了一副薄木棺材,专门雇了人哭丧,体体面面地把后事料理了,最后在出殡的当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三百两银子的抚恤金交到那人的遗属手里。

出于保险起见,还让对方的遗属签字画押,顺便还让在场所有的人按了手印,以示见证。

不想,过了没几天,邢岫烟的沿海田庄就被那些皂隶带着人围堵了。

论天时双方谁都不比谁占便宜,可是那些皂隶占据了地利——他们是地头蛇,在琅琊县这个地方不知道经营了多少代——邢岫烟方面则占据了人和。

来邢岫烟这里讨生活的可不止琅琊县一县的人,这一点,从一开始邢岫烟就非常注意,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莱州府府城里张贴告示雇佣人手了。

要如何跟当地人处于不远不近的关系在顾及当地人的情绪上尽可能地顾及自己的利益,这方面的功课是陈力这个林家三管家的基本功,如果这方面不过关的话,他根本就爬不到管事的位置,更别说独当一面的管家!

双方僵持了一天一夜,然后,黄海水师经过,左竞航带部下直接把双方按住了,左竞航留了一半的人手替邢岫烟守着庄子,另一半的人则双方的人手押到了莱州府。

整个莱州府都惊动了起来,无数的百姓都跑去旁听。

当然,这种事情绝对不会让邢岫烟上公堂的,上公堂的是他们庄子上的三把手,也就是陈力的助手兼儿子□□。而邢岫烟,作为朝廷正六品的郡君,她完全有这个资格在后堂旁听,手边还有好茶好水。

如果换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来讲今天的事儿,肯定是站在那没了男人的孤儿寡母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她们母子的孤苦无依,激起堂上的官员和旁观的民众的同情心,自己也获得锄强扶弱的满足感。

而顶尖的讼棍更是清楚如何在公堂上利用这些东西给自己创造机会。

可是站在邢岫烟的立场上,这绝对不是她要的。

□□也是绝对容忍不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在那孤儿寡母哭完之后,□□就拿出了雇佣契约,一字一句地问这对母子:

——请问,这契约上是不是白纸黑字地说得清清楚楚:捕猎鲨鱼极其危险,所以工钱是每月二两银子外加肉十斤和红薯三十斤,庄子上每天还管一顿饭,万一出了事儿,抚恤金是三百两白银。契约上有没有这样的字眼儿?

府衙的门口就放着一摞没有盖印的契约文书,听见□□这么问,就有人去摸了文书过来看。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答案自然是不用说的。

要知道,就是太平之年,寻常的平民进城打短工,也不过是管饭外加每天十文钱的工钱罢了。二两银子绝对是高薪中的高薪,更别说在这灾荒之年非常珍贵的食物了,在过去的一年里,山东多少人家就为了那么三五斗糜子就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给卖了?这还是去年年初的价钱!年底的时候连一个正劳力的男丁也换不到这个价了!接连两年的旱灾搭蝗灾,又赶上这时节本来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市面上的粮食更贵。如果不是猎鲨是高危职业,邢家凭啥出这么高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