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咚地一声重重地把盛满水的木桶放在她面前的地上。桶里的水面因而剧烈地摇晃起来,有一些水飞溅了出来。
那位据说名叫“雪子”的年轻姑娘,居然站在原地躲也没躲。水珠就那么溅到了她那袭华丽的振袖和服的下摆上。
土方重重放下水桶的动作当然是带着一点怒意的,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雪子”并没有躲开,所以她的振袖和服真的被水桶里溅出来的水浸湿了一点点。这让土方吃了一惊,不仅怒意霎时间烟消云散,就连之前的气势也无影无踪了。
“你……”他惊讶地望着她,目光在那张被粉涂得极白、反而遮去了一切真实表情的脸容上滑过,继而向下落到了那深深浅浅的紫色为底、绣着雪色白梅的前襟上。
一时间,他竟然恍惚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深夜灯火阑珊的长屋,屋外的大树,树下盛装的年轻姑娘……华丽的振袖和服,精美的花簪,涂白的面容,繁复的高髻……
恍惚间,面前那俏皮的唇角轻轻翘起,涂朱的双唇微启,对他说道——
【土方先生,那么我就回去了……那些人,还以为我是出来会旦那的——】
“……内藤先生?内藤先生!”
年轻女子的声音似乎提高了一些,终于猛然切入他一瞬间的出神之中,打断了他那难得一见的短暂失态。
土方:?!
“哦、哦……”他赶紧敷衍似的应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刚才一霎那的走神。
“……你,还有事?”他抢在她询问自己“出了什么事”之前,飞快地反问道。
她看起来有点惊讶,又有点愕然,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笑了一声,似乎咽回了询问的语句,答道:“……我刚刚只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衣袖绑起来。”
说着,她朝着他举起了那只拿着布条的右手,右臂上长长的振袖在夜色里随之飘荡了几下。
她这么一把手举起来,土方才注意到她的振袖下缘也同样绣着雪色的白梅图案。
的确,拖着这么长的振袖,真的连洗脸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可是要替她把振袖绑起来,不可避免地就要产生一些肢体接触——
即使还对自己刚刚在与她说话的途中走神而感到有点心虚且抱歉,土方一想到“绑衣袖”这件事的后果,立刻就决定——
不帮。
他沉下脸,用十分严厉的口吻说道:“这件事,想必那个老琴师带来的小丫头也能做到了。随意请求不相干的旁人的帮助,并非适宜的选择。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的吧?”
他自觉说得确实重了一点,最后那句反问一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由得觉得是不是太严厉了——毕竟自己面对的既不是从前那些粗枝大叶的队士,也不是现在这些冒冒失失的士兵——然而,她听完之后却完全没什么一脸受到伤害的反应,而是若无其事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啊,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