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评价一出,他旁边那个刚才还喋喋不休、一脸好奇之色追问他关于“家乡的夫人”的事情,好像一点也没有眼色的姑娘,反而忽然安静了下来,简直安静得……让人觉得有点异常了。
好在她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土方听到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她又试图在调整坐姿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衣服擦蹭所发出来的声响——但是他完全不敢把头转过去看一看她到底在做些什么;他还记得刚才转头时差点形成的事故,不敢再贸然动作了。
不过她很快就好像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似笑非笑地接了腔。
“……假如不是知道内藤先生您是好男人,心中一定有夫人的一席之地的话——单单听您这几句话,真的会以为您其实内心对夫人有所不满呢?”
她的话尾又出现了那种半真半假的、小钩子一样的尾音。土方感到一阵头痛。
最后他只好粗着嗓子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出她语气中的一丝挑衅之意,直率地答道:“……没有。”
那位九条小姐:“哦?!”
土方忽然觉得有点荒谬。
今夜他起先是在干什么来着?……哦,例行巡夜。然后呢?
……然后,就遇上了这个假扮的游女劫持西乡从道的事件。
再然后,他只能以身为质换回西乡从道——他们萨摩人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说着堂堂的大话,要改变这个国家!简直荒唐!
最后,他居然跟这个凶残的假游女一起坐在大石下躲雨,也不知道营地里乱成了什么样,追缉她的人是不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所延误,又什么时候会赶上来……
现在,还要被迫谈这种他不擅长的话题!
土方深吸一口气。
镇静。他得把她稳住才行。
虽然已经内心有所猜测,认为她是萨摩军那一方派出来游说西乡从道投奔的密使,但萨摩既然敢派她一个人只身赴险,说明她的身手绝对不容小觑;假如不是有把握她能顺利完成任务的话,萨摩怎么敢白白派一个会被他们轻易抓住、然后通过严苛的审问从她嘴里得知许多萨摩那方情报的人过来?
而且,他的刀还在她那里。
绝对不能小看了这个女人。
刚刚在离开营地的时候,他如约走上来心甘情愿束手就擒、替换西乡从道离开,在她把刀架上他颈间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从她的动作和架刀的位置来看,这个女人绝对是个老手。
她选择的姿势和刀刃摆放的位置都太巧妙了,暂时不会因为走动而威胁到他的生命,却也随时可以轻轻巧巧把刀刃往前一送而结果了他;何等的老练与狡猾!一定是在无数次实际的行动中磨炼出来的习惯!
土方并不是不擅长与人周旋——事实上他自认为比近藤更擅长这种事,毕竟在新选组时代,和上级的汇报、和下级的督查、和其它人脉的沟通等等事宜,都是他负责料理的——但是,今夜或许是因为这过近的距离,或许是因为这恼人的雨,又或许是因为这令人不解而惆怅的话题,他感到了一阵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