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点儿不习惯。他心底产生的那些变化也让他不习惯。就仿佛在黑夜的沙漠中跋涉了太久却看不到终点、也看不到边际的旅人,终于看到天边露出了第一线曙光;然后那点曙光渐渐扩展到整片天空,变为绚烂的朝霞,染红他的视野,将他的世界都刷上缤纷的色彩——
而这就是她所带来的变化。让他犹如一潭死水的生命,重新开始流动。
他还站在阴暗的墙角处,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丝笑容,动作麻利地笃笃笃切着洗好的青菜、料理着那两块看上去就很不错的牛小排;厨房里的灯泡或许该更换了,发出的光线有点暗淡,但正好呈现出一种昏黄色,映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侧脸勾勒出温暖的线条。
然后她开始煎牛小排了,油在烧热的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隐约的肉香随之飘了出来,溢满整个厨房。
而她在哼着歌,头发被随意地挽了起来,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方巾罩住,还在颈后系了个漂亮的结;斯内普不知道那是麻瓜今年流行的装饰头发的方式,他只觉得就这么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莫名也觉得很好看,令人安心,仿佛她的一切动作都有种美妙的韵律,活像是跳舞一般舒展又迷人——
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们两人分坐在餐桌旁,切着盘里煎得恰到好处的牛小排的时候,还没退去。
他们就像最平常的家人那样,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着。气氛十分平和又自然。
斯内普吃了一块牛排,发觉她的手艺出乎意料地好,不由得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似乎是察觉到他这一瞥之中蕴含的意思,她笑着问道:“怎么样?做得还不错吧?”
斯内普想,岂止是“还不错”——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坦率地说出来,免得她又得意洋洋,自我膨胀。
于是他掩饰似的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答道:“……还可以吃。”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活像看透了他口不对心的伪装一样。
他觉得有点恼怒,但即使他的情商为负,他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不能因为和她争辩而使气氛陷入低潮;于是他咳嗽了一声,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打算岔开她的注意力。
“……你以前练习过很多次吗?这显然不是一两次下厨就能达到的水准——”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问题,但是她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最后竟然有点儿出神;她停顿了好几秒钟,才回答道:
“我,以前可是能够用厨艺和别人比赛的啊——”
斯内普一愣。
他下意识地去想,她过去什么时候跟什么人居然有过厨艺上的比试;然后他忽然意识到,她所指的,并非是在“这里”或者“霍格沃茨”这些地方,而是——
“在你的家乡吗?”他脱口问道。
她的长睫抖动了两下,抬起眼来。餐桌一角放着烛台,烛台上的三枝蜡烛正发出荧荧的光亮。此刻她一抬眼,那点烛火就仿佛落入了她的眼瞳之中,明明灭灭似的;斯内普忽然感觉有点奇特的……忐忑。
不过她并没有为难他,而是淡淡地扯起唇角一笑,答道:“……是啊。是在那时候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