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是都追求温柔的对待,细心的体贴,热烈的情感,强大的支撑那一类的感觉吗?土方却平时又是吼叫又是斥责,板着脸下最严厉的命令,苛求同僚,苛求下属,在新选组财政拮据、捉襟见肘的时候,就连食材和其它的用度都要斤斤计较地节省,对新选组内的其他人最热烈的表达就是“士道不觉悟,去切腹吧”——而且,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她明明就看到了土方唯一态度会温和点对待的女人不是她,而是雪村千鹤;这样的话她也要执着地青睐于他,跟随他吗?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情感在作祟啊?!

他全部的清醒和理性,全部的智慧与头脑,也分析不出她这种糊涂的情感因何而产生,又会最终发展成什么样子。

可是她实在表现得太笨拙了,又愚蠢又钝拙,宁可自己咬紧牙关扛下一切的痛苦,也决不露出一丝的恳求之意。她不会软弱地屈服于自己的情感之下,哀恳着他人赐予她一点同情或爱,也不会如一朵娇怯的小花那样等待别人的呵护;她是顽固的,倔强的,拼得眼睛都红了也不会后退一步,即使站在绝境的悬崖边上也不会跪下来恳求一条生路——那样拼命的一个人,让他不由自主产生了某种名为恻隐之心的感觉,想要帮她一把,想要稍微看到她如愿以偿那么一次两次——

于是他大发慈悲地在那一天日落之后还是出了屯所,赶往岛原,想要看看在土方君带走了雪村千鹤之后,是不是真的把她孤身一人留在了角屋中,她又是否真的面临危险,他还能不能及时赶到支援——

结果,他看到的确实是一位被遗弃在角屋里的姑娘。然而,他看到的,也是一位孤身在角屋面对不逞浪士、勇敢战斗并取得胜利的、顽强又美丽,令人心折的姑娘。

她那种顽强的意志力与生命力,看在他的眼中,一瞬间仿佛竟然在发着光。

不,不如说,在那一刻,他竟然觉得整个岛原辉煌的灯火都暗淡了;在他的视野里,只有她整个人在发着光,那么温暖,那么明亮,不像烛火一般摇曳,只有毫不动摇的执着,映照出他这个躲藏在黑暗里的狰狞的怪物,令他格外觉得狼狈而难以遁形。

……他只是想要靠近那束光芒而已。即使一瞬间就被烧灼成灰烬也无所谓。他已经在黑暗之中匍匐、翻滚、扭曲、受折磨那么长久,实在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接近那样温暖又顽强地照过来的一束光。

呵,多奇怪。

他那天晚上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匆匆忙忙赶去岛原,原本是想去帮一帮她的。

可是到了最后,被拯救的人,却是他。

或许,也不能算是拯救。从那天之前,从那天之后,他都始终身处最深的黑暗里,最终也没有挣扎出来,直至仙台城中的那一夜化为灰烬。

可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知道了生命力应该是什么样的,温柔、强大、执着、坚信、人间一切美好的相互信赖与理解等等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知道了,光明与温暖,应该是什么样的。

因为想起了这些恍若隔世一般的旧事,他哑然笑了。可是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就那么保持着这样一种不成样子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脸。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此地的——是否也是像他一样,在死后浑浑噩噩地飘荡着,再一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新选组屯所的房间里醒来,庭院里传来新八和总司试合时发出的刀剑碰撞声、其他人的谈笑声?

他本想问一问的。可是却又发现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命运仿佛终于青睐了他,眷顾了他,把她又一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这里没有那个她所仰慕的“土方岁三”。其他人都是一副有点陌生的面孔——可是山南醒来后,却莫名地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对这些面孔都有印象,对这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事情也有印象;就好像从前和她一起同在过的那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恍若一场梦境那般消逝了——他不知道她看到那些人之后是不是也有相似的感觉,不过,他有种直觉,这里的这个“土方岁三”或许仍然能令她佩服或敬慕,但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感却不会产生了。

他张了张嘴,最后咽回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那些现在说出来还不到时候的话,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