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将人类立于顶端的说法，在这片土地上很少见。”

实际上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在这片信奉真主和创造主存在的伊拉克什的土地上，巴辛姆的说法等同于异端论。艾雅说出话语的时候，用眼神观察着巴辛姆的表情，发现他对自己的话并不在意。是因为内心的信仰已经跟随妻儿葬身火海了，又或者是了解到“世界真相”巴辛姆对于神的敬畏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神明的存在不能为人类带来幸福，那就是不必要的存在，更无须畏惧和尊崇。

如果神明的存在成为人类幸福的障碍，那就是必须讨伐的恶，侍奉光明当予以歼。

巴辛姆很微妙的将“鞠躬黑暗，侍奉光明”这句刺客信条里的话，当成了一种新的判断基准。不仅是针对神与超凡，即使是普通的人类公司如圣盾公司这样，悄然在幕后推动一切的黑手也是必须讨伐的恶党。这就是刺客们存在的意义，巴辛姆是如此理解的。

“神明只是一种精神安慰的寄托，不能取代人类本身的地位。就如日月星辰一样，或许他们是人类生存的必须条件，我们会崇拜和维护它们，但在必要时刻即使毁灭世界也要确保人类的繁衍和延续。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值得真正保护的东西，特别是在人类的利益面前。”

“过去，我也将真神视为自己生活的一切，日夜三拜从来没有怠慢过。”

“但是当我走上战场上后发现，所谓的神明并不能庇护你，就连一颗小小的35口径子弹都能轻易射穿你的脑袋。无数次祈祷换来的只有狙击手的冰冷枪弹。我们常说亵渎神明者必然堕入地狱，但讽刺的是往往先下地狱的却是我们。”

回想起在战场上遇到的事情，轰鸣的炮声和突如其来的枪声仿佛尽在耳边，巴辛姆有些疲累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妻儿惨遭横祸的话，他的信仰或许也不会崩溃的那么快。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宛如洗脑一般的宗教式自我催眠，真的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毒品吗？”

巴辛姆如此感慨道。

他的话语让其它任何一名虔诚的信徒听到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是彻头彻尾的亵渎神灵。在过去也曾今有人如巴辛姆一样提出过宗教不能立于国家权利之上，更不能成为民众心中的行为准则。这句话虽然又失公正，至少对于小规模人数的信仰崇拜而言太过不公平了。

但这种话如果将其扩大到整个国家来看，人口越多弊端就越多，在日积月累下必然会成为文明与社会前进的负担。巴辛姆看出了这一点，不只是伊拉克什整个中东世界都早已经陷入了“陷阱”之中，如今深陷淤泥不可自拔，一部分是源自于美利坚等西方国家的摧残与蹂躏，但其根源还是在于内部的矛盾不断。

“抱歉，说了一些无聊的话，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理念和其他人无关。”

可能是注意到艾雅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巴辛姆及时收住了话语。这就是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和外人交流，一旦说起话来就会不自觉的想要多说一些，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么承担随之带来的后果也是成年人的本份。

巴辛姆已经做好迎接艾雅劈头盖脸反驳的准备，但出乎预料的是对方除了开始的吃惊外，紧接着露出的却是一种茫然的表情。好像她本人也处于一种迷失的范围里，但听到巴辛姆的话语后，似乎隐约间找到了方向感。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巴辛姆不说话了。

“没关系，现在的我已经不再介意这些了。”

艾雅开口说道。如果换成以前的自己一定会痛骂对方亵渎神明，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她丈夫被人处以斩首极刑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流光了。而她的两个孩子也被当地乱军活活砸死的时候，艾雅的心就死了，内心的信仰也随之崩溃。那是在距今的7年前，伊拉克什内部派系矛盾爆发，各路不同派系的军队发生了混战时发生的惨事了。

这是在当地常有的事情，故时的中州有村落为争夺水源而大打出手，在这片土地就是为争夺信仰的“正统”而彼此厮杀，烧毁敌对者或者是异教徒的村落，被当地人视为光荣和对神明的一种尊敬。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无法理解的行为，神明的正统重要性并不是在于“正统”而是给人带来幸福和安稳上。但很多人却将自己的幸福和安稳，与神明的“正统”绑定在了一起，认为只有正统的神明信徒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而之所以现在如此苦难，就是因为神明的威严没有得到维持，所以神明在惩罚他们。

当然，这些话大部分都是当地头目告诉本地村民的。落后而又无知？说对了，对于伊拉克什和大部分中东人民而言他们就是如此落后而又无知，那怕曾今在经济上创造过辉煌，但在国民开化的程度上——你可以想象宗教管理所对于他们的教育和题材限制。

“那天夜里很多外村人举着火把闯了进来，他们杀死了村子里大部分人，将我的丈夫和孩子活活烧死。他们高喊着为了神，却做着连恶魔都自愧不如的事情，我的眼前是堆满的尸体与流淌的血河。”

“他们在杀死所有人后，将村里的女人留了下来然后带了回去，这其中也包括我在内。”

回想起被那群乱贼拖走后羞辱的时光，那是压抑到连感受绝望都是种奢侈。艾雅觉得自己能活着完全是靠心里的怨恨和复仇的怒火，她的精神已经在无尽的折磨中崩坏，信仰也随之崩塌。

此后，在艾雅眼里能够穿透敌人胸膛的刀就是神明，能够暴击敌人脑袋的子弹也是神明，在彻头彻尾的折磨中有人更加虔诚，而有的人幡然悔悟从那种洗脑的状态下清醒过来。而艾雅就是惨遭折磨和羞辱后，忽然间意识到——世界上或许根本就没有神，而就算有那必然也是冷酷且傲慢的。

这种冷酷傲慢的神明真的值得信仰吗？不，绝不。

“从那天开始我就死了，心和灵魂也是。”

巴辛姆静静的听着，这种故事他已经听过许多人讲述过，但每次都会令他内心沉重，他感同身受。当初那颗炸死自己妻儿的汽车炸弹，实际上就是一次宗教的矛盾冲突，一派对另外一派发起的复仇。而被炸死的民众都属于敌对派系的领域，所以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人类对于同胞的残忍和冷漠，有时候远远超出人类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