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直只拍了拍她的肩,转头离开。
金美朱透过车窗望过去,窗外是层层的墓地,在绿荫之下,相同的白色墓碑远远地重叠在一起,不知多少人安息于此。
车在直和他的父母依然站在墓前,他们相互依偎着,而一向挺直腰板的车在直已然有些佝偻了,他仍然穿着那套整洁的黑色西服,仍然高大,他抱着他的父母,不得不弯下他的脊背。
她眼眶莫名一酸,擦了擦眼泪,不再去看。
这个家庭被毁了,也许他们会挺过去,当然有一天他们会挺过去,但那要多久呢?时间是会治愈人的,但太慢了,多少人因治愈前长久的疼痛而倒下,等不到伤口愈合的那一天。
金美朱不知晓为何不幸会落在眼前的家庭上,落在她的挚友身上,落在她喜欢的边伯贤前辈身上,她不知道真相,甚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悲伤,从安言被杀起,那如连绵不断的山一般无法跨越的悲伤。
金美朱又想起车在直喝醉酒那时和她说的话,絮絮叨叨毫无逻辑可言,边哭边笑,说边伯贤,说自己弟弟喜欢自己,说被高层刁难,什么都说。
“当你身边的人被一个一个杀死,你,你也知道到自己是最后一个被杀死的人,你会怎么办?问你呢,你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你知道吗,伯贤好像没事人一样,照常过。”
“伯贤呢,他总是让我们看到他很轻松的模样,但他承受的,比我们多得多,可他从来不说,从来都不说。”
“你知道吗?我弟弟,杀了他喜欢的人。”
“我弟弟,也是伯贤弟弟,等于是伯贤的弟弟杀了伯贤喜欢的人,你说,你说他怎么看起来,可以一点都不难过。”
“喜欢他的那个助理,因为他差点杀了涩琪……要是有人因为我杀人的话,我可能会很想死吧,他,但他怎么忍下来的你知道吗?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不说,但我知道,平时,他就是个烂好人,比我还烂好人,他会比我更想死。”
“大家都说是他的错,他什么错啊?但他都忍了,什么都不说。”
“你知道吗,如果因为我死了很多人,我早就去死了,死了多痛快啊,死不能解决问题,但起码不苦啊。可伯贤就是忍着,受着,自己一个人憋着,我真的,很佩服他啊……”
“你知道吗金美朱,”车在直最后说,“我其实能感觉出来车澈喜欢我,我就是不敢知道,你知道吧,我就是个懦夫。”
“小姐,现在送你回学校吗?”司机问道。
金美朱从回忆中出来,她忽而才想起自己下午要上课,而且是最重要的实践课,给她们上课的年轻教授虽是一副温柔的菩萨面相,戴着个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罚起人来却像是地狱十八层掌刑的恶鬼。
金美朱睡迟过一次,之后每次一有学生迟到,她便被拿出来当成反面教材鞭挞,纵然她脸皮厚,心宽,也着不住这样反复当众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