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 全天下的事几乎都要圣人来决策,他每天需要看的折子,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更别说, 这些奏折写的一个比一个花团锦簇,他还得花费大量的精力,从那些诗云子曰,之乎者也里分辨出这份奏折具体想要表达的意思……

圣人也是人呐!

除了刚登基那几个月,有突然膨胀的权利所带来的快感支撑着,圣人还不觉得有什么。

时日一久,厌烦的情绪也就来了。

圣人觉得,他可算是理解历朝历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昏君了。

同时,他也能理解老圣人为什么宁愿在很多事情上让步,也要笼络朝臣之心了。

实在是那些大臣们吹彩虹屁的水平太高了,意志力稍弱一点儿,就很容易飘飘然。

——虽然,一心想要快点儿做出政绩的圣人只会觉得烦。

而林如海书写奏折的方式,对圣人来说,无非是连续听了二十年的交响乐之后,突然听到了一曲古琴独奏,简直令人耳目一新。

他已经开始畅想:若是所有的奏折都这样写,那会替他省多少事呀!

而林如海的目的,也就是这个。只要圣人起了心思,纵然会有许多文人觉得有辱斯文,但阻力比起他一个臣子来推广,简直就是毛毛雨。

于是,林如海便答道:“奏折的目的,便是奏事。臣替圣人治理一方,所上的奏折,最重要的,便是让圣人看得清楚明白。若是一味地追求文采,徐述之间难免会有误差,若是因此影响了圣人的判断,臣就罪该万死了。”

林如海很懂得怎样把话说的冠冕堂皇,而朝廷办事,很多时候,讲究的就是一个冠冕堂皇。

圣人暗赞一声:这林如海果然是个能臣,十分的上道,连理由都给朕找好了。既然如此,朕又岂能辜负忠臣的一番美意?

两人又磋商了一些细节,圣人便满意地对林如海说:“爱卿且回去吧,卿新的任命,不日便会传下。”

“微臣多谢陛下。”林如海先谢了恩,这才又道,“只是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圣人允准。”

“说来听听。”对于能臣,圣人还是很宽容的。

林如海道:“臣在地方上治理一任之后,方才明白自己往日所学,不过纸上谈兵。若是不能深入民间,臣根本就不能深刻地体会到民间疾苦。臣恳请圣人,让臣多在外历练几年多替陛下看看这天下!”

话音方落,他一叩到地,言语中的诚恳发自内心。

圣人颇为动容,怎忍拂逆?

“朕准了。”

这天下的官员,个个都想往京城里挤,想在圣人面前多多露脸。主动请求外放,一心替百姓做事、替君主分忧的,犹如凤毛麟角,由不得圣人不动容。

林如海再次拜谢,这才告退而出。

说实话,林如海并不是第一次述职,老圣人在位的时候,他也述过职。可是,面对老圣人,他总觉得压力很大,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惹来老圣人不快。

可是,面对圣人的时候,他却没有这种感觉。在他潜意识里,就是知道,圣人看重他的政绩更多过看重他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