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爵用,哪一日不是一笔开销?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让妻儿跟着饿肚子吧?”醇亲王板着手指头一笔一笔地盘算,其变脸之迅速,让史鼐都忍不住怀疑,皇室的祖籍莫不是四川的?
史鼐也不打断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一直等到醇亲王自说自话地说不下去了,史鼐的目光缓缓地从承运殿正殿里的摆件上划过去。
然后,他一边看一边问:“醇王爷的意思,是连这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世子顺着他的目光一一看过去,秦朝的酒器,汉朝的宫灯,还有唐朝的古画,宋朝的瓷器。
看着看着,世子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儿发热。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也不止一百两啊。
可醇亲王的脸皮却厚的很,对承运殿的摆设视若无睹。
“史大人,王府实属是没有银子。要不然,本王又怎么会到国库去借钱?”
然后,金郎中就又看见了史鼐那种让户部众人都觉得心里发毛的笑容。史鼐说:“王爷的难处,下官也能理解。只是……”
“只是什么?”醇亲王一口气还没松完,又猛地提了起来。
他直觉没什么好事。
史鼐抬脚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副唐朝古画前,特意看了看落款,啧啧赞叹道:“竟然是吴道子的真迹,存世的可不多啦,王爷真是好手笔!”
提起自己的得意收藏,醇亲王忍不住露出了矜持的笑意,“史大人过奖了。”
史鼐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语气却多了点儿疑惑,“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这副画,该是当今二十八年的时候工部严侍郎献给圣人的寿礼,而圣人也并不曾做主赏出去,又怎么会挂在醇王府呢?”
醇亲王面色大变。
史鼐却视若无睹,继续说:“醇王府可是从太-祖时期传下来的爵位,数代以来,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家财。可王爷却还要到国库借钱养家,可见是经营无道。”
他转头看着醇亲王,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醇亲王与世子如堕冰窖:“内务府乃是皇家私库,交由醇王爷这般连自家都经营不好的人,就算圣人放心,我等做臣子的,也放心不下呀。”
说完,他根本就不等醇亲王回过神来,起身便走,“醇王爷,世子,下官等便告辞了。”
还没等他踏出第二步,醇亲王已经拦在了他面前,再无放才那种明着装可怜,暗地里却是“你能奈吾何”的嘚瑟了。
“史大人,请留步,请留步。”醇亲王陪着笑脸,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本王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他转头装模作样地问世子:“咱们家库房里,还有银子吗?”
世子也不傻,急忙道:“应该还是有些的。父王,儿子这就亲自给史大人取来。”
“不必了。”史鼐却拦住了他,“王府艰难,下官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府中家眷饿死。王爷放心,下官定然禀明圣人的。圣人最是仁慈,定然能体谅王爷的苦处。”
然后,他就招呼跟来的几个郎中:“咱们走,本官先进宫一趟,你们继续去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