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孙氏的丧事操办完了, 棺椁暂且停灵在了贾家的家庙铁槛寺里,史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贾赦却突然病倒了。
这病发的也突然, 头天晚上还好好的,到了半夜,奶妈估摸着他该起夜了,柄着灯烛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脸颊红都不正常,嘴唇也翘干皮儿。
奶妈唬了一跳,残余的那点儿睡意就像是遇到了热水的冰雪,一下子就全没了。
她急忙把蜡烛插好,把屋里的灯也挑亮,一边把外间的丫鬟们喊醒,一边去摸贾赦的额头。
就像她看到的那样,额头滚烫滚烫的。
知道贾赦是太太的心肝肉儿,奶妈半点儿不敢耽搁,一面叫人去请太太,一面让人打了温水来,拧了帕子替贾赦降温。
史氏和贾代善很快就到了,见贾赦烧的这样厉害,也顾不得发作,心疼地守着儿子,不住地催问:“大夫怎么还没有来?是谁去请的?”
还是贾代善把奶妈叫到一旁盘问:“怎么回事?昨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
奶妈急得险些掉泪,“奴婢昨儿夜里哄二爷睡的时候,二爷还好好的,半夜里叫二爷起夜的时候,才发现二爷起了热。”
贾代善刚没了娘,心理正是脆弱的时候,见儿子也出了事,难免不痛快,当既便斥道:“你若是不能精心,多的是肯尽心的。”
奶妈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也不敢大声,只不住地祈求,“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奴婢往后必定更加尽心尽力。”
她之所以在府里有现在的体面,她的儿子和女儿之所以有那么好的差事,就是因为她是二爷的奶妈。
若是她因错被撵回家去,这一切就都完了。
贾代善也不是真要撵她,只是想要警示她一下而已。见已经吓住了她,便板着脸说:“这次看在你奶大了爷们儿的份儿上,饶你一次。若是再有这事,两罪并罚。”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奶妈大喜过望,声音就没控制住,高了些。
这下可好了,原本史氏只顾着担心贾赦,没注意到她,她这一声,却像是刻意给史氏提了醒。
史氏又是担心儿子,又是等大夫等的心焦,满心的郁气正无处可发,这下可算是逮着出气筒了。
她的眼睛像淬了毒一般,恶狠狠的眼神扎在奶妈身上,咬牙切齿道:“我家里供你吃,供你喝,四季衣裳首饰不曾短缺,每每还多有赏赐,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儿子的?”
奶妈怕得身体都哆嗦了起来,说话结结巴巴的,完全没有向贾代善求饶时的伶俐。
“太……太太饶命,奴婢……奴婢……太太饶命啊!”
她一下一下地磕头,没几下,额头就一片红。
贾代善再怎么威严,却从不管后院的事。
但史氏不一样。
整个贾家后宅,都归史氏掌控。
可以说,奶妈的一家子,都捏在史氏手里呢。
所以,对于贾代善动怒,奶妈虽然也怕,但怕得有限。
她真正害怕的,是史氏。
而史氏也果然不如贾代善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