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愤的是,许多少时回忆无端沾染了满园春色,不复当年纯粹而干净;悚然的是,那些明明仅是罗织,却令自己深深沦陷进去不可自拔……差点不愿再醒,险些错过更多要紧的事。
因此自静室苏醒后便心神不宁,尤其是他发现自己的抹额不知所踪后,再联想到梦里,自己曾亲手把魏无羡的双手用那条柔韧的白缎牢牢缠了起来,两人在藏书阁里胡天胡地的光景……蓝忘机简直不敢再深想他是不是真的把抹额遗落在了什么人身上。
正当心慌意乱间,此时耳闻夷陵老祖已受仙门联审,上缴一切在夷陵乱葬岗的武器法宝和符咒残本后,真真正正孑然一身,蓝忘机便一刻也等不了地前往寒室,找据说是负责押送夷陵老祖上金麟台的蓝宗主蓝曦臣。
似是早已预料到弟弟现身,泽芜君审视了会自家兄弟,见蓝忘机一脸大病初愈、明显是不夜天大战后的伤势还没好全的模样,叹了口气,简略地向蓝忘机说明了公审结果。
「……领受戒鞭、终身禁言、十五年内不得踏出云深不知处。第一仅为应报偿还血债、第二则为禁止他吹笛驭尸或发声纵鬼、第三……乃是对夷陵老祖的法宝兵器的处置,设下十五年作为为毁去阴虎符的最后期限,以免众家争抢、再造杀孽。至于仙剑随便则上缴兰陵金家、鬼笛陈情缴与云梦江家。待到十五年期限一满,姑苏蓝氏必须放出身受禁言咒和捆仙锁链的魏……夷陵老祖,任谁家仙门欲再找他复仇,都不加以插手。」
蓝忘机看起来像是整个人都懵了,失魂落魄又不知所措,但他端坐的跪姿仍正直挺拔无比,好似再大的重量都压不弯他的背脊。
不忍再看那静静听着的蓝忘机的表情,蓝曦臣难受得移开了目光,定了定神才又轻声道:「但起码,他从此就待在云深不知处了……况且,他也向我提了要求。魏公子希望你能每日到后山……的拘灵阵里陪他一个时辰。我猜忘机你大约不会推拒,便答应了。」
蓝忘机看似漠然实则无神地点头,但清透的琉璃色眼眸里好歹有了一丝活气。蓝曦臣看他如此,不用猜也知道了,那年在金鳞台的牡丹花海之中,蓝忘机说想锁进云深不知处牢牢藏起来、与世隔绝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兄弟俩人间弥漫了许久的沉默,蓝忘机像是终于凝了神静了心,问道:「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为何没有要求魏婴伏诛?」
弟弟果然问了这个,表示金光善想设计杀魏无羡以巧取阴虎符的企图,四大仙门约是早就心知肚明,而魏无羡更是心里有数,因而早早做了准备。至于江澄与魏无羡的个人私怨,在金麟台联审时却不甚明显,任谁也不知道神色从头阴鹜到尾、却始终没有站出来、说夷陵老祖一句不是的江宗主心里想什么。
蓝曦臣心知瞒不过弟弟,只好坦承。
魏无羡上金麟台时已被下了禁言、加上重重捆仙锁缠身,他只能安静地跪在主殿前,神色冰冷倨傲地看着主审的金光善。金光善对他那明明是副丧家之犬,却仍俾倪众生的态度颇为不虞,因而对之百般喝问,却故意不让姑苏蓝氏门人解他禁言。魏无羡倒是始终老神在在,并不因为口不能语,而对金光善强加在他身上的罪名感到怨怒不忿,更无意为自己说一句辩驳之言。
至于其他三家立场,江澄不愿表态。赤锋尊聂明玦虽曾数次打断金光善,警告他莫要渲染罪名太过,但由于魏无羡对温氏的包庇与聂家立场并不相容,最后也没有反对金光善要杀魏无羡、以安百家之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