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总会多留一会,看她在厨房里和莫莉一同专注又快乐地忙碌。这种烟火气自他母亲过世,他已二十年未见。他也早已忘记,这种温暖的,忙碌的,世俗的香气,是怎样曾让年幼的他觉得由衷幸福过。
尽管如此,他从未留下来吃过晚饭。
毕竟食物再怎么诱人也没法抵消与厌恶之人同桌吃饭带来的反胃——布莱克于他是坏东道,他于布莱克又何尝不是个恶客?玛西娅娜这样满怀热忱做出来的好饭好菜,端到一个剑拔弩张的晚餐桌上,按她的话说,真是“很对不起美食”。
他想起她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一笑,发现罗恩居然挤在自己旁边,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要走了。
斯内普挤出一堆抻着脖子饥肠辘辘的凤凰社员,掸了掸袍子走向大门。在他快要开门之前,忽地被叫住了。他回头,发现玛西娅娜匆匆地跑来,她仰头看着他,“你今天也还是不留下吗?”
“不了。”
“那……这个给你。”她递过一个纸盒,“我亲手做的。每次你都不留,我们辛辛苦苦做的吃食就你一个从不捧场。”
他接过,微微挑眉。玛西娅娜显得有些窘迫,“开玩笑的,也不是非要你尝的意思。要不合口味就算了吧。”
说完她返身快步离去了。
斯内普幻影移形回到了蜘蛛尾巷。他走过一扇扇用木板钉着的破旧窗户,迈过鹅卵石路上的垃圾,身旁是那条污染严重的小河。他走到最尽头的房屋前,一挥魔杖解除了防护的咒语,打开门走了进去。他把口袋里的纸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个女孩子拳头大小的玻璃杯,里面淡褐的手指蛋糕和乳白色的奶油一层一层地交叠成漂亮的纹样,上面厚厚撒着一层可可粉和磨成碎屑的黑巧克力。是提拉米苏,正正好一个人的分量。
是甜点啊。
他把盖子合上,打开冰箱取出几片有些失了水分的生菜叶,几片冷切牛肉和一片干酪,又从橱柜里取了两片袋装的吐司面包。他把面包往碟子上一撂,打算往上面放生菜,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玛西娅娜笑着说酱汁要配牛肉的样子,忽然想知道,她若是在这里,会说什么呢?大概会说要掌握火候,把面包烤得外酥内软,干酪微微融化,另一片抹够黄油,也烤得微微焦黄吧。她大概还要往里加上各种稀奇古怪但是搭配起来味道绝妙的香草或是调味品。他拉开冰箱,发现调味品的话只有黄芥末——好像是可以配牛肉的吧?他把瓶子翻过来一看,过期了,但他有没有给它施过保鲜咒呢?算了,不记得了——他顺手把黄芥末扔进了垃圾箱。
他打开灶火,把一个平底锅放上去,在一片面包上放上干酪,在另一片上抹了多多的黄油,想一想又放上牛肉片,放进锅里——是应该这么做的吧?他不大确定。
作为一个魔药大师,至少掌控火候对斯内普来说是小菜一碟。他及时把面包片取出,夹上生菜片,放进碟子里。这一个朴素的牛肉三明治看上去表面焦黄,半融化的干酪流到牛肉上,卖相比平时的冷三明治好了何止十倍。他取出一把刀,把三明治对角切成两块,刀刃切入面包时发出了咔嗞一声脆响。
他在餐桌前坐下,咬了一口,觉得自己还是颇有厨艺天分。
转念一想,人真是有趣:本来只是决定略热一热面包,但一旦把面包烤好了,就觉得不把牛肉也烤暖就配不上。等到把三明治做得尽善尽美,就觉得不把它切成标致的两角就对不住它。等到切了三明治,又觉得不能像平时那样站在料理台前就把它吞了,非要放在碟子上,端到餐桌前一本正经地吃下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