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人笑意盈盈的眸子,郭嘉一时有些发怔。
就如深山穷谷、青眼稀逢。
眼前人本该于长空碧海中踏月而歌,又怎会甘愿同他共赴尘俗,讨论着朝饮暮食的寻常琐事?
郭嘉错开视线,面上并无波澜,整个人就似未经雕琢的璞玉。
自然而生的雅,纤尘不染的净。
郭瑾见他不语,并不气馁,只轻轻扯住他散落下来的长袖,再次央求道:“兄长,你便陪我去吧?”
郭嘉本想抽回衣袖,本想笑着问他,你不是还有二郎,还有司马先生,甚至还有你的瑛瑛?他们全数陪在你身边,你又怎会想起我?
可当他扫过少年忽闪的眸子,睫毛弯弯,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怎地,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瑾弟明明是在对自己示弱了。
是的,示弱。
蓦地心头一热,方才的“矜持”全都没了踪影,郭嘉僵硬地点点头,声音却情不自禁放得轻柔万分。
“也好”
·
三月三,天微微亮。
初升的日轮缀在东边的天幕上,晓风清爽,倒是个上巳禊饮的好天气。由于乘坐一辆马车过于拥挤,郭瑾早早地便被二郎叫起,同他一道跑去司马徽处蹭车。
远远地,便瞧见一位身形高挑的俊秀少年迎着晨光站立。少年今日特地换上了锦缎华裳,又似乎只有这么一套见客的装扮。
黧衣长靴、卓卓如松,阳光下似乎比以往更为耀眼。
少年跟前是一位裹着茜红头巾的中年妇人,那人许是在致歉,双手不断地合在胸前,并无序地上下划动着。少年忙托住她的衣袖,只附耳温声劝慰几句。
等郭瑾二人走近,那妇人早便没了踪影。司马徽还未来得及卸下手中的累赘,只能有些尴尬地牵着那只小猪仔,怀中还抱着一捆厚厚的菘菜。
郭瑾挑眉笑道:“可是前几日质疑先生偷猪的大姐?”
黧衣少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可认真思索了一番,又觉得郭瑾所问也没什么不对。
司马徽腼腆一笑,“那位夫人家中走失的猪仔找到了,她这次前来是为表歉意,全是好心。”
徽徽真是个小天使,郭瑾感动地想,果然还是没能逃过塞翁定律。
说话间,二郎已经麻溜地扭起小屁股,几乎算是骑着小猪仔将它赶进院内圈好。然后吭哧吭哧接过司马徽怀中的菘菜,虚胖的身板险些歪倒在地。
想不到二郎这般心急赴会,郭瑾哭笑不得地勾住他的领口,将他老老实实按在原地,这才同司马徽合作着收拾完所有的杂事。
司马徽家中并未安置小僮,于是二郎主动请缨在前御车,郭瑾与司马徽对视一笑,只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