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莫名有些发紧,郭瑾张张嘴,“兄长”一词还是没有说出口,倒是对面的少年弯眉笑笑,抬高手中的漆盘,厚着脸皮道:“我见荀兄未用晚膳,特地拿些桃花饼过来。”

郭瑾并未伸手去接,视线就这般凝在他面上。很奇怪,明明是那样洒落随性的无拘少年,为何此刻他的行为,却像是在对自己低头示好?

本是坚如烙铁的心几乎是瞬间便触动了一下,郭瑾扯起嘴角笑笑:“那便谢过兄长了。”

说着,便要接过面前的小食。手指触及漆盘时,还刻意避开了兄长,生怕与他亲近一步,便再难狠下心来逃离。

谁知就在她抚上托盘的刹那,却被眼前的少年固执地反扣住十指,他的声音暗哑,轻易便让人察觉出他心中的起伏不定,“阿瑾……”

心脏怦然狂跳。

郭瑾抬眸瞪他,眼尾却是红的,似乎若不是介于外人在此,她早便委屈地落下泪来。

许是有些急了,郭瑾脑中已没了思考,只觉握住自己的掌心滚烫惊人,让她不自觉便想后缩逃避。

如此想着,郭瑾当真踉跄着退后几步,盘中碟碗碰撞,发出几道清脆声响。

室内的青年听到动静,循声来瞧。郭瑾慌忙背过身去,胡乱合上房门,见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荀彧微讶:“可有何事?”

郭瑾步行缓缓,将漆盘放至外间小案上,口中含糊其辞:“兄长见文若兄未食晚膳,特来关怀一二。”

荀彧了然笑笑,隔着手中的方巾捏起一块糕饼,认认真真尝上一口,“令兄费心了。”

郭瑾不欲再讨论郭嘉的话题,遂亲自燃起铜牛高灯,并与荀彧分席对坐,两人从最初相见,聊到茶会重逢,再到今日夜谈的奇妙缘分。

期间荀彧虽多次试图将话题引领到谈经论道的正途中去,但奈何郭瑾唇舌伶俐善辩,两人相谈甚欢,荀彧也便忘了论道这么回事。

话罢已至深夜。郭瑾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谈话,杂糅古今中外之精华,间或志怪异闻之传说,深广兼备,就是没什么记忆点。

简言之,就是废话。

想着好歹糊弄过去一夜,郭瑾正要邀请青年内间就寝,谁知荀彧却突然低头自腰间鞶囊中搜寻着什么细物。定睛瞧去,荀彧竟拿出一只红木犀盒,打开盖子,里边躺着一柄工艺精巧的乌头半月短刀。

见她目露疑惑,荀彧将犀盒递到她面前,“明日我与从侄便要共赴雒阳,一别难会,特以短刀相赠,望瑾弟不弃笑纳。”

郭瑾怔了一瞬。雒阳?不就是东汉的首都了?

刹那间,董卓进京、废立少帝、火烧雒阳等等词汇统统钻进脑中,郭瑾正想着,便听荀彧继续解释道:“此刀名为初晏,喻有安然之意。”

荀彧话罢,满心期待地抬眸瞧去,本以为对面的少年总该接过短刀把玩片刻。谁知白衣少年猛地起身长揖,荀彧忙起身将他扶起,少年却保持揖礼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