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造纸工程结束时,已是季冬朔月。郭瑾细细盘算了一下,此时距离最初开工之际,恰满八月。

崔琰自上次一别,便再未登门相聚,回想起荀彧的好言提醒,郭瑾心知对方应是误解了自己的语义,可事已至此,崔琰定是指望不上了。

郭瑾戚戚然倚于廊下,寒风拂面,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忙拢紧身上的外袍,转身便欲快步回屋。

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八角长亭,此刻亭中正有一人抄手而立,儒服单薄、面色无光,不知是否被这阴风糊了脑袋。

体贴解下自己的披风,郭瑾狗腿地凑上前去,斟酌道:“荀兄可是在晨练冥思?”

荀攸闻声来瞧,对面的少年眉眼温敦,荼衣烈烈,明明自己瘦削似柳,仿佛迎风便倒,却又一腔热血地迎上前来,将唯有的外袍借予自己。

倒是……真挚的可爱?

如此想着,荀攸险些轻笑出声,思及平日里艰难立起的人设,又生生将这笑意压下,一时如鲠在喉,分外难熬。

郭瑾自然不知荀攸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难得有些杂乱的短须。见她离得近了,青年淡淡垂眸,接过她递上的外衣,声音是惯有的深沉。

“攸先谢过小郎君了”。

郭瑾慨然摆手,示意荀攸莫要如此客气,见对方披衣果断欲走,忙紧随两步唤道:“荀兄且慢!”

荀攸疑惑转身,平日里这位郭家小郎虽与叔父交情匪浅,可自己与他并无过多交流,对方今日如此反常地与自己生嗑硬唠,倒是让荀攸诧异非常。

郭瑾顾不得那些许害羞,抓准机会便拱手拜请道:“不知荀兄可有相识的太学博士?”

荀攸眉目微挑,太学?

莫非此人是有求学之意?虽不清楚郭瑾的问话是何目的,可荀攸对于自家叔父的识人眼光从未怀疑,因此只应声回道:“攸不才,只与博士祭酒周伯笃相识。”

郭瑾默默垂泪,博士祭酒啊天!

据说在秦朝与西汉时期,这个职位还被称作博士仆射,位居博士之首,东汉时才改为博士祭酒,隶属太常,秩比六百石!

感激不尽地执起荀攸的双手,郭瑾诚恳提议道:“荀兄可愿携我同去拜会伯笃先生?”

荀攸显然很少遇到这种情绪喷涌的阵仗,被郭瑾攥住双手后,仍似有些不适,可到底同在屋檐下,荀攸仍是心软应道:“既如此,便依君所言。”

郭瑾只差欢呼出声。

抓紧时机同荀攸商量好拜访的时间和流程,又缠着对方打听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屋小憩。

原来这位博士祭酒名唤周俍,字伯笃,原为陈郡人士,博学多才,声望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