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做梦的,张家的孩子从孩童时就会接受关于睡眠的训练,他们能像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控制自己的睡眠,为了应对在斗里可能遇见的各种突发状况,他们可以将睡眠分散成细碎的片段,利用最短的时间达到最高质量的休息。梦境代表了睡眠的不安,代表睡眠质量严重降低,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梦里是很熟悉的场景。漆黑的墓道,昏暗的灯光,他靠坐在那里看着灯光另一边一个人影埋头在背包里翻找东西,从背包里翻出两个罐头打开,递了一个给他:“小哥吃点东西吧。”
一切都很熟悉,梦中的张起灵接过罐头,沉默地一口一口吃着,吴邪则在旁边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从胖子又去街头那家理发店找那个美女老板娘,到西藏獚不听话咬断了家里的电线被小满哥叼出来狠狠教训了一顿,再到上回他爸让他寄几斤腊排骨过去说雨村的腊排骨实在好吃,从天南说到海北,一直没停过。张起灵也并不觉得烦,他喜欢听吴邪说话,在这寂静漆黑的地下甬道里,吴邪的声音冲散了可怕的安静,增添了鲜活的人气。
张起灵记得这个地方,也记得这一幕,这是吴邪失踪前几天他们最后一次共同下斗,只有他们两个。这个斗年代并不久远,危险性也不高,他们下来也仅仅是因为吴邪说想要重温一下青春岁月,所以那一次下斗是他们难得的,非常轻松的下斗经历,墓室简单的一目了然,两人顺利从大门一路进到主墓室,吴邪甚至还有心情在几间小小的耳室和甬道里参观一遍。
“这个斗也太寒碜了点,半个像样的陪葬都没有,还有主墓室那棺材,别说起尸了,棺材板都快烂透了,哎,早知道就不下来了,倒这种斗简直是侮辱了你倒斗界一哥哑巴张的名声。”吴邪笑着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张起灵:“小哥你说是不是?”
“嗯。”
张起灵知道这是梦,但他不愿醒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吴邪了,这样有吴邪存在的梦境尤为珍贵,他不舍得醒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自己”安静的吃饭,吴邪在旁边开心的絮絮叨叨。
“小哥。”吴邪突然有些紧张,抓着罐头盒的手无意识的捏紧又放松,“那个,过几天不是腊八吗,我妈让我回去一趟,我寻思着那几天你不也没啥事,要不你陪我一块回一趟长沙?”
好,没问题,当然可以。
张起灵在心中一遍一遍回答,但他却无法控制梦境中那个自己,那个时候的张起灵并不是吴邪说的“没事”,就在下斗前张海客秘密联系了他,张家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吴邪问他的时候他满心计划的都是这件事,忽视了坐在一边的吴邪的小心思:“有事。”
吴邪似乎有点失望,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哦,那行吧。”
吴邪站起来收拾行李:“逛得差不多了,这里面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吃完了吗小哥?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