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梅已经在床上摊开了她要用到的工具,回头看到杰森还没挪地方。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向他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剪刀准备处理他身上那些碍事的衣服布料。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还微微瞪了他一眼。
她身上穿了件新的纯白睡衣,身体随着她的姿势而微微前倾,眼睛里是带着些催促的认真。
人有的时候会莫名的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场景,有些人,有些动作,明明应该是从未见过的,但在某个特殊的时刻,这一切无端的给你一种熟悉感,就好像你曾经经历过同样的境遇。你无法解释这种感觉产生的原因,但这熟悉感早在你意识到奇异之前就化作一个个光点从毛孔钻进来,激起背后肌肉的一阵收缩,然后再蛮不讲理的搅浑你的脑子,让你确信现在眼前看到的那件睡衣,那个姿势,甚至她呼吸的动作,灯光在她身上的游移弧度都和你印象里的画面分毫不差的吻合。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你无法从记忆中找到支撑的证据,但你就是知道。硬要说的话,这就好像是一种未卜先知,你只有到了这一刻降临时才会恍然大悟,原来——
——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等待它的到来。
医疗箱被合上的轻轻咔哒声让他回过神来,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埃斯梅走进了浴室,回来时拿了一条热毛巾递给他。
一直到他收拾完自己,她都很安静,什么都没有问。她从来都不问。她只会从背后抱过来,以一种小心的,不会压到他伤口的姿势,轻轻的圈住他。但她的手指总是绞得很紧,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在那儿似的,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着满满的白。
不过这次她轻轻的问了,“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她指那个十一点的约定。
是因为你要急着回来,才受的伤吗?
这个傻姑娘啊。
他们之间的吻很少这么安静,安静到就只有嘴唇相贴的浅尝辄止,只有睫毛贴合的轻微震颤,就像第一次的那个吻一样。
也不知道之后是谁先起的头,总之等杰森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两个汉堡——埃斯梅做的,感谢于她囤货的好习惯,圆面包和牛肉饼在这个公寓里都不是难找到的食材。然后他们钻进被窝,把被子拉过头顶,像两个青少年逃避父母的查房一样躲在里头,然后讲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琐碎故事,像两个喝醉了的傻子一样,对方随便说了些什么都会引起一阵发笑。
他准是昏了头了。现在的他就好像是,是什么呢,他也说不出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他跟她说了他不靠谱的父母,垃圾桶里的半个三明治,街角流不干净的污水,还有维奇,那个曾经试图拉他进红头罩帮的家伙。然后他笑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这个名字还是在笑什么。
真奇怪,他边笑边想,他以为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然而埃斯梅却不笑了。她关了灯,轻轻吻了他的额角,“休息吧。”
杰森握住她的手,“我明天会把被罩换了的。”它刚刚沾了点血和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