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双方的有意回避也在此刻使得情况有些尴尬,这片对于对方过去的大段空白让他在此刻甚至有些无措。
他难得有些苦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用凉水冲了冲脸,从镜子里再一次看到了他在这几个月里无声无息地习惯了的东西。圣诞节时她缠绕在圣诞树上的小彩灯此时被挂在卧室的窗户顶上,在窗帘紧闭的昏暗中静静地流淌着一片静谧。不过他知道这是为了遮挡窗户上面一片水泥的脱落,这事儿说起来还跟他有点关系,但他现在正为女友疑似糟糕的心情烦心,着实不太想回忆这个。
他拿起夹克走到卧室房门前又回头望了望,视线在她留下“出门啦”信息的白板上往下偏了偏,找到了一个没擦干净的笑脸,于是也下意识地笑了笑。
他并不常待在哥谭,即使待在哥谭,深夜才回家的情况也是数不胜数,更何况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回家”这个概念——他遍布哥谭的每一个安全屋都足以容纳下这个带着硝烟和露水的青年。但每次当他抬手拍去床头柜的灰尘的时候,却总忍不住想起那间公寓里的小笑脸,那是她特意为他留下的一盏隐形的夜灯。
他知道那个笑脸之前总是跟着两个词:欢迎回家。
于是他会起身穿好衣服穿过一片夜色,在握住那把随身携带的钥匙时突然松懈下神经,轻手轻脚地转下房间的门把手。有时候埃斯梅已经睡下了,他就像是一个正在缝合心脏薄膜的外科医生一样,在相当不符合体重的轻盈动作里偷偷拉上她的手。而有时候她会熬夜赶论文,就会埋头在他的脖颈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蹭一蹭,然后再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目光催他去客房睡觉。
这种情况通常会以一顿突如其来而又理所当然的夜宵结束。
所以他现在又找到了勇气,把之前升腾起的那丝无措给扔到了脑袋后头,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中国城里一家奶茶店的门,直接坐到了那个蔫答答的姑娘身边,没收了那袋她一看就很想扔掉的中药药袋。
“暑期调研?” 他晃了一下那个袋子。
“失败的私人兴趣。” 埃斯梅又狠狠吸了口奶茶,杰森眼尖地瞧见了她这一次要的糖量比平时大出不少。
“我真傻,真的。我原以为…” 她突然意识在自己在外头,于是又闷闷地把那一大段蓄势待发的吐槽咽了回去:“总之你懂啦。”
他确实懂,大概就是什么巫师兴致勃勃探访异国“魔药”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间惨剧。
但他又觉得好笑,于是现在就坏得很。明明知道女友心情不好,但是看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子还是忍不住逗她:“好喝吗?” 虽然他指着奶茶,但眼睛盯的确是那黑漆漆的一袋。
果然被打。
于是他又相当好脾气地——是那种会让认识他的人大跌眼睛的那种好脾气——重新凑了上去,试图转移话题:“你猜对面那两家中餐馆哪家更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