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
耀眼的刀光像流火,划破了大雪纷纷的黑夜。
看过百遍、千遍,如祝祷之舞般温柔灿烂的刀法,我一直都记得。
“抓住她,黑死牟!!!抓住她——!!!”
好像有很多人在喊我的名字。
血液在奔涌,身体忽然变得好烫。呼吸声不断在耳边放大,视野清晰得如同水洗。我攥紧刀柄,从那只鬼扑上来的瞬间,刀尖一转,自下而上遽然一挥!
日轮刀割开坚硬的皮肤,割开可以再生的血肉,斩断森森的白骨,刀锋触到的部分像水一样分离,像积雪一样融化,咻的一声,像离弦之箭射中靶心,巧手的裁缝裁开绢布,那只鬼的头颅高高地飞了起来。
……
太阳出来了。
金色的光芒突破地平线,大片大片倾洒下来。身体被抽去力气,我撑着刀跌坐在地。
我坐在初升的朝阳里,已经没有鬼能触碰到我了。光芒切入黑暗,漫漫长夜终于结束了。
我拄着刀,将脸贴到手背上,颤抖着忍了许久,眼泪涌出眼眶,最后还是掉了下来。
——四百年了。
他留下的东西,他留下的刀,依然还在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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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现世·十九
关于我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说了这么久了。
漫长的故事讲到这里,忽然就想中场休息一下了。
我以前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做事可没有这么有始有终。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我总是丢三落四学了就忘,捧起书卷立刻就睡意上涌,能把负责教导我的女官气得眉毛都飞起来。
平安时代的女性,蚕豆似的眉毛都点得高高的,看起来确实像是要飞起来。
这么一想的话,也许我也没犯那么大的错。人的记忆真是奇妙,都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我明明早已记不清那位女官的脸,率先跃到脑海里的居然还是那对蚕豆似的眉毛。
会上课睡着真的不能全部怪我。一千年前,大抵是人们平均寿命过于短暂的缘故,大家都是尽可能慢悠悠地活着,争取把一天掰成两天度过。
人们说话的声音很慢,走路的步伐更慢,吟歌的时候为了风雅更是慢上加慢,只有我最喜欢闹腾,是所有人中唯一闲不住的那一个。
大家都活在一倍速的世界里,只有我是那个神奇的二倍速。
直到我死去,我都没有学会慢悠悠地在那个令人窒息的京城里度日的办法。
若是将我死去时的年龄乘以二,考虑到那个年代的平均寿命,我也勉强算是寿终正寝了。
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是一个小姑娘。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时间是永恒的,如蝉噪喧嚣的盛夏一般永恒。
夏天是不会死去的。它只会在秋天来临时静悄悄地离开,下一次季节流转的时候,它又会像从未离去一般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