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高兴,给忘了。”糜芜勒住马,等他走过半个马身的距离,这才慢慢跟着,道,“陛下,深更半夜的,能看见猎物吗?”
崔道昀道:“到跟前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生平头一次夜间出来行猎,汤升已经带着人先行过去打点了,但究竟能不能看见,他也不知道。
仔细回想起来,这几十年里,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一时兴起,由着性子做事的时候。
也许是她太年轻,跟年轻人在一起,难免让人也跟着孟浪起来,不知不觉忘了规矩。
只是再一抬头时,前面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原来汤升带着手下的人,在猎场的树枝间挂了无数盏灯笼,照得林子里一片光明,跟着就听她嗤一声笑,探身靠向他,带了几分促狭轻声说道:“是陛下让人弄的?这么大动静,就算有猎物,也早给吓跑了。”
崔道昀眺望着那一带闪烁的灯光,唇边不觉便带了点淡淡的笑意,道:“是呢,朕给忘了,天子出行,怎么可能悄无声息?”
糜芜看着那一闪即逝的清淡笑容,心里越发安定下来,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笑意盈盈地问他:“那怎么办?本来想着跟陛下悄悄地玩一会儿就回去呢。”
崔道昀目视前方,道:“只怕再过一会儿,人就该全来了。”
话音未落,身后已经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郭元君在众人的最前面,促马飞快地追过来,老远便道:“陛下好兴致,怎么也不带上臣妾?”
“只是一时兴起,并不准备大动干戈。”崔道昀控马驻足,等着郭元君赶上来,才道,“皇后不看歌舞了吗?”
“太子听说陛下漏夜出行,十分担心,催着我过来陪伴陛下。”郭元君笑着向后一指,道,“他还在后面呢,不如我们先走,考一考他,看他追不追得上来。”
崔道昀不觉又是一笑,道:“皇后还是这么好兴致。”
从惠妃死后,便极少见他露出笑容,郭元君心知此时他的心情应当不错,不觉瞥了眼蘼芜,跟着笑向崔道昀说道:“已经十多年不曾夜间行猎,委实有些技痒,陛下放心吧,太子的骑射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们先走,他肯定能赶得上我们。”
崔道昀也瞥了眼糜芜,她早已下了马,安静地候在边上,虽然是在夜间,但到处都有禁军和内侍,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崔道昀向郭元君点点头,道:“好,朕与皇后先走,看太子什么时候能追上来。”
他加上一鞭,乌骓马泼喇喇地冲了出去,郭元君的桃花马紧跟其后,不多时崔祁煦骑着一匹五花马也追了过去,大队人马追随着他们,一哄往挂满灯笼的密林中跑去,糜芜渐渐看不见了崔道昀的背影,不觉摇摇头,微微一笑。
她辛苦种好的果子,却被皇后顺势摘了,这个看起来爽快利落的皇后,下手的时候,也很是爽快利落呢。
密林中虽然有灯笼,但对于糜芜这样的新手来说,这时候骑马仍旧很危险,她想了想,索性把缰绳丢给身边的小内监,自己踩着落叶和青苔,慢慢地在小路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