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子一看便卖得不好,只那一小摞,冷冷清清地放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个小女孩蹲那儿,翻着其中一个本子,边看边脸埋进膝盖里「哧哧哧」地笑。
有点好奇,自己书里写了什么,叫她这么开心?
衣轻飏背着手大爷逛圈似的,走至书堆前,状若无意往她正翻的那一页一瞥。
已是结尾的部分,书中女主角为拒强行安排的婚事,削发出家,最终于道观咳血而亡的那一幕。
衣轻飏很是意外地挑了下眉,这小妹妹搁这儿乐什么?
小女孩最后翻完那一页,重重叹气,将本子放回原处,道:“好惨呀。”
衣轻飏:“?”那你还乐?
最重要的,乐了还不买?
小女孩歪过脑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上,衣轻飏倏然明白这小女孩为啥见人越惨越乐了。
哦,不对,不该叫人小女孩,该叫祖师奶奶。
染霄子问:“你想买这话本么?”
衣轻飏道:“没银子。”
染霄子叹气:“别买,不好看。”
衣轻飏忍不了了:“不好看,您还乐?”
染霄子:“因为她真的好惨哦。”
衣轻飏道:“别人越惨您越乐呗?”
染霄子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连最重要的人和事都忘了,怎么不惨不可笑呢?”
衣轻飏有些意外:“什么?”
染霄子道:“若少去一个重要的契机,她的选择不就显得单薄而可笑了吗?且这写话本的人太平铺直叙了,都不将自己代入主角,完全一个俯瞰所有人物的视角,让人看了故事只觉得惨,却难得感动。”
衣轻飏默了默,淡淡笑了。
“说得对。确实缺少契机,也难以代入。”
将这些事写成话本时,一方面是避免自己忘记,一方面也是在顺便理清逻辑。他的记忆在很多层次断断续续,像被人在关键契机点截断。
衣轻飏以前疑惑截断的是什么,如今却明白少的究竟是谁了。
是谁,抹去了他关于大师兄的所有片段?天道,玄门,还是大师兄?若他这一世重来失败了,是否也会被抹去有关大师兄的记忆?
他确实不怕任何失败的后果,可每每想至这个可能,心便泛起空空的茫然。
这时有个青袍男子从柜台走来,带着刚付完账的几本书,“师父,买好了。”
他先对染霄子如此说,视线后落在了衣轻飏身上。
“我的书,现在就要看。”染霄子捏着他衣角撒娇似的说。
青袍男子冲衣轻飏微一点头,将书递下去,染霄子拿过书后,男子手心浅黑色的小月牙图案便晃进了衣轻飏眼里。那图案,衣轻飏只在一个地方曾见过。
——流时的锁骨。
胎记居然也有重合的吗?
他出神间,青袍男子道:“这位道友可是出自清都山?在下沐青,这位是我师父,染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