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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的一步步走近,一直垂眸不语的沈顷绾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清冽的双眸中,原本掩藏不了的凄楚散去,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淡漠。

沈顷绾定定的望着走来的林思慎,心中不知为何竟是有了些许的期翼。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面上刻意扬起的那抹温和笑意,显得尤其疏离陌生。

她在沈顷绾身前停下,柔声开口道:“郡主今日引我来,不是有要事与我商议么?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坐下,开诚布公平心静气的将事摊开讲明。”

沈顷绾闻言眸光一敛,幽然的轻叹了口气,而后神色瞬间恢复了往日的一派风轻云淡。翩然一转身,轻启檀口道:“ 好,林公子既然想与我商议正事,那便坐下吧。”

说完,她便先林思慎一步,回到了石桌旁施施然坐下。

这女人,变脸就好似翻书般快,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心底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

林思慎迟疑了片刻,面上笑意不减,转身也跟着坐下了。

沈顷绾悠然提壶,往林思慎身前的茶盏之中斟了一杯清香四溢的温茶,而后一拂袖请道:“这是今年开春才从洞庭送来的碧螺春,林公子是喜茶之人,不如品品这茶如何?”

眼前杯盏中的茶汤剔透清亮,泛着淡淡的幽绿,只嗅那浮起了一抹茶香,林思慎便知这茶乃是极品。

凡是与林思慎熟识的人,都知林思慎最喜碧螺春,尤其是每年开春时,洞庭新采炒制的第一批上品碧螺春,半数都会送到她手上,其余半数便是流通市间,送到那些达官贵人的府上。

今年这些茶都还在林思慎手中,只不过并不是在将军里,而是在青州,那批被陆子衿扣押的货物中。

沈顷绾的茶叶从何而来?自然是从林思慎的货物之中取出来的。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只觉沈顷绾此举是在故意挑衅她,实在可恶至极,不过她心下虽恼怒,可面上却并未显露丝毫。

她伸手拂开了茶盏,抬眸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问道:“究竟要我怎么做,郡主才愿让陆子衿放人。”

林思慎已做好打算,等沈顷绾提出条件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顷绾只垂眸勾唇一笑,便望着她,轻声道:“只需林公子一句话,我自会放人。”

林思慎还真没意料到,此事竟会如此简单,她将信将疑的问道:“郡主就别无他求?”

费了那么多心思,连夜派人守在关卡,将她的手下货物拦下扣押,引得她不得不上门来,可却别无他求,这实在有些过于诡异。

望着林思慎面上狐疑神色,沈顷绾眸中闪烁着微微光点,轻声低语道:“一见公子,便是我之所求。既已见到公子,我自会放人离开。”

林思慎何尝察觉不到她目光神色间的温柔缱绻,一时之间她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怕不是在说笑,你大费周章就当真只为只为见我一面?”

沈顷绾阖首:“明日陆知州会亲自派人护送林公子的手下回庆州,林公子若不信,不如等上一等,想来应当很快就会收到风声。”

林思慎没开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的眸子,似乎想要从她的目光之中寻出一丝破绽,可是什么也没有。眼前这个女子望向自己的眼神,是这般的柔情似水温情脉脉,一眼望到底的,皆是毫不掩饰的痴缠,哪有半点假意。

劝谏皇帝降罪闻行任,大费周章引自己上门只为见上一面,若这一切是真,那她往日与沈顷绾,究竟是有何情分?

林思慎有些动摇,可无论无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昔日竟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动情。

她偏开头,避开了沈顷绾目光,苦思冥想了许久,过往的记忆清晰的印在脑海之中,却唯独寻不到有关沈顷绾的半点记忆。

同之前一般,林思慎一旦想要深挖遗忘的过往,脑子便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逼迫她停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剧痛之下,她额角冒出了一层冷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层薄纱般飘渺。

她忍住剧痛怔怔抬眸,望着眼前的沈顷绾,明明沈顷绾的面容已经模糊,可她那双温柔担忧的眸子,却始终清晰,仿佛要望进她心底似的。

林思慎痛苦的扶住了额头,苍白纤细的五指施力狠狠按压穴位,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她紧蹙了眉头,口中低声喃喃道:“你我之间,当初究竟有何纠葛?为何我半分都记不起来。”

见林思慎神色有些不对劲,沈顷绾当即神色一变,抬手便扣住了林思慎的手臂,微凉的指尖贴着她的脉搏,急声道:“慎儿,你若记不起来,便不要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