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浅眉头紧蹙,沉声问道:“怎么?你是要我亲自动手?”
林思慎抬起头来,她迎着席浅的目光反问道:“那乳娘可有藏着什么事不与我说?”
席浅一时有些语塞,有时她觉得林思慎蠢得过了头,有时又觉得她聪明得过了头。思虑再三后,席浅到底还是不打算说出自己离开王府的原因,她深知这事从她口中说出其实不太适合。
林思慎和沈顷绾之间的事旁人还是不要掺合其中为好。
席浅没有回答林思慎,而是偏开头无奈叹息道:“看来你是非要让我亲自动手。”
虽然席浅什么也没说,可却也侧面印证了林思慎的猜想,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脸色愈发显得苍白。虽然真相呼之欲出,可她心底还存了那么一丝期盼,千方百计的找着借口安慰着自己。
也许,她只是这段日子太累了,以至于总是疑神疑鬼,沈顷绾为了她连命都愿舍,又怎会狠心瞒着她呢?
是了,定是她多想。
林思慎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隐瞒,席浅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她衣袖中取出来那块满是血迹的丝帕,只瞥了一眼,席浅就气的浑身发抖。
席浅攥着丝帕,她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质问林思慎:“这是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打算瞒着我们?”
面对席浅的质问,林思慎垂眸轻声解释道:“我没打算瞒着,只是时局危急,倘若娘知晓了定是不会让我出门
这解释席浅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言辞极为愤怒:“所以你就打算拖下去,拖到什么时候?把自己拖死为止吗?”
别得事席浅不想管,也根本不在平,她之所以会留在京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思慎,可林思慎从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让她费心也就罢了,还一直糟践自己。
这回席浅是真的没心思再听林思慎找借口了,她留在京城也快一年了,林思慎和沈顷绾轮番的折腾,把她都折腾的累了。
席浅语气坚决的下了最后通牒:“倘若你想好好活下去,从明日起就必须留在府上静养,我会留下替你调理身子,可若你仍是执迷不悟,连自己的身子都不在意,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墨竹有救死扶伤之责,她也不该陪你空耗着,我会带着墨竹离开,从此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席浅对林思慎是失望透顶了,她行医多年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她游历四方见过太多人,见过穷苦之人哪怕吃糖咽十也要活下去,见过万贯家财的人四处求医,散尽一生积攒的财富只为多活一日,她深知生命之可贵。
可林思慎和沈顷绾似乎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们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建意挥霍折腾自己的生命,何其可悲患蠢。
林思慎怎会不明白席浅之所以说这些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何尝不想远离世间纷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日。
她想与沈顷绾退隐市井,携手阅尽天地春色,见日出日落赏四季轮替,也想让在意之人通通过得安生逍遥。虽然她也不知最终结局是否能如自己所愿,可她愿赌上自己的性命再博一次。
想到这,林思慎抬眸看着席浅,黯淡的双眸一点一点燃起灼热的光芒,像是绝境之中迸发出的最后希望,狂热的让人不敢直面:“乳娘,你再给我一些时日,很快……很快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
第427章
庆德四十二年庚戌月甲子日,黄历上记载,百无禁忌诸事皆宜上上大吉。
京城南门守将在当日文书上写下第一笔:城门夜闭,兵部侍郎林思慎子时孤身一人携二皇子信物紧急出城,遂放行之。
下了一整夜的雪,待天光破晓之际,城楼上堆了厚厚一层积雪,守城的一批将士早已被冻僵,好不容易挨到时辰,终于等来另一批人轮替值岗。
新来的那批守将有些眼生,神情严肃盔甲发亮一句话也没说就各自站定了位置,站姿笔挺凝望城外警戒,听说这些人是即将换任的禁军统领新增派来的人手。
被替换下的将士列队耷拉着脑袋,搓着冻僵的手与他们擦肩而过,心下不免暗自嘀咕起来,这些新兵蛋子—看就像是没怎么受过苦,瞧那干劲十足的气派,往寒风刺骨的城楼上一站,也不知能不能熬过两个时辰。
太阳缓缓自东边升起,灼灼光芒刺破了寒夜的封锁,时辰一到城门大开,一早等着进城的人鱼贯而入,推着货物赶着马车好不热闹,又是寻寻常常的一日。
可寻常之中又好似偷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没人注意到,今日这一大早起来,有不少官员宅邸大门前,突然悄无声息的挂上了新灯笼,然后匆匆关上门,留下灯笼在寒风之中缓缓摇曳,那纱罩上用金丝绣着君子兰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