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车身忽然狠狠震动了一下,将我从半梦半醒的迷糊中拽回到现实。
……真该死。
如果不是为了按时赶回本部,我宁可爬过半个意大利也不会选择这些见鬼的交通工具……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它脱轨了。
我揉了揉在硬座上磕痛的额头,歪过颈子向走道对面后几排的位置上望去。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男人,仍然保持着三小时前我开始打盹时的姿势,直挺挺地端坐着翻看面前的书籍,看起来特像神殿里那些庄严而唯美的雕像,只不过他穿着衣服。
如果是第一眼看见他,会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并不是我审美观奇特,几乎每个认得他的(女)人都这么觉得。
大概因为不是纯意大利血统的关系,他的肤色和发色都极浅淡,面部轮廓却很深,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眼角微微向上斜挑着,似乎有几分东方人的样子,但晶蓝色的瞳孔又否定了这一点。高而纤瘦的身材紧紧裹在一袭灰色外套里,像一棵沉默的树。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捏着书页边缘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和他的脸一样苍白如大理石制品。
总而言之,他好看得不像真人。
察觉到我混合着钦佩与震惊的目光,他略微抬了抬眼皮,但并没有把视线投向我。
我明白,他是在用睫毛的翕动告诉我:他知道我醒了,有事他会吩咐我。
和这个人相处,要学会的不仅是察言观色。哪怕他打一个喷嚏,我也要学着从中读取出他是想睡觉还是想杀人。
我是说真的。
这个穿着衣服的雕像——我的顶头上司,的的确确就是这种人。
果然,大约十分钟之后,我的上司发出了第一个指示——他把左手边的咖啡杯向前推了一公分。
我立刻撤下盖在膝上的毛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一手从随身的旅行箱里提出咖啡机,一手伸到他面前端起了杯子,转身便向列车上的开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