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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在最开始意识还相当清醒的那两天里,曾经试图通过饭菜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时间点来判断这个。但是很快的,他就意识到:那个男人提供食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规律。

他被困在一间没有任何门和窗户的屋子里。漆黑一片,也是死寂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没有任何能够发出声音的东西。——当然,也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感到饥饿,他也逐渐搞不明白那些在心底翻腾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些思绪。愤怒绝望沮丧憎恶失望恶心……悲伤。那些已经退化成灰色的水泥块儿搅拌在一起,沉甸甸的塞在他的胃里面,让他食不下咽。

他开始默背元素周期表。他时时刻刻的呼唤着白夜,他想念着他的半身,正如同他想念任何其他可以信任的爱人——同伴——或者随便什么都好,来个能说话或者能发出一丁点声音的生物,都行。他回忆着这么些年看过的所有书籍,在脑海里虚构实验,尝试着挽回上一次——那是多久以前?——上一次,他在自己家里因为某一个步骤失误而造成的小型爆破。他解开了两三个数学史上的谜题,又想办法提高了死气火焰输入匣武器里的速率,最后还创新了几个餐后甜点的制作方法,想必……会很喜欢。他尝试着避免自己想到任何以往甘美的回忆,因为,在现在这个时候,它们只能引起他更大程度上的恐慌、焦躁、与痛苦。

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想象着和自己下棋。从国际象棋到围棋甚至到飞行棋。他想象着白夜会走的下一步,然后自己捏着棋子堵上。再然后,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某一天的一个难得清醒的时间点,他痛苦的按着额头,抹下一片黏腻的血液,意识到他的脑袋疼的就好像被谁扯着头发硬生生往墙上抡过了一样。——他的确是这样做了。

就好像是回到了仍旧处于人体试验中的那段时光里。他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微微闭着,什么也投不进去。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知道始终陪伴着自己的还有另外一个,尽管无法见面、尽管这同一双眼睛只能分别注视着白天与夜晚,但是,那个时候,他不是独自一人。

而现在……

现在。

这个陌生的词汇。

他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

——他不再被允许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他破碎的尊严与高傲中还侥幸剩余的最后一角里,也不屑于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