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父皇面前,郇昰的走神也就一个瞬间,不敢耽搁怕反而会泄露自己的情绪,马上回答到,“父皇儿臣与薛蟠相识已经有了五六年,当年他在金陵河边救起儿臣就是一段善缘,而这些年薛家在他的默默引导下发展的更好,他本人也是一个赤诚之士,那么儿臣也能不后悔地说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皇上看着郇昰的目光,他倒是透出了一种莫名的坚持,在对视了片刻之后,皇上摇了摇头,“你里面说的有一点不对,薛家人朕比你接触的早,他们身上是有‘诚’,但那是无愧于心的诚,而不是你说的不离不弃的诚,这两者一个忠于大义,一个却是忠于你个人。昰儿朕不怀疑现在的你,但是如有一日……”

皇上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他今日唐突地挑明了郇昰与薛蟠之间越界的感情,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他终于觉得累了,在这个龙椅上他坐了有五十五年了,从意气奋发踌躇满志,到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

韶州事情的爆发成为了最后的那根稻草,将他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挑破了。现在就算他的大儿子没有反意,他身边的那一大群人已经是尾大不掉,只会让太子陷到无穷深渊。这次要不是他警惕,已经被良湉用那些鸦片提炼的药给弄垮了,废太子势在必行。

然而,废太子是一纸诏书,却牵一发而动全身,看看他后面的几个儿子,这里面要说还能有所担当的就是郇昶了,他办事的能力也是不弱,也是个能制衡局面的。如果,这些年皇上没有通过郇昰了解薛蟠这个人的话,他已经倾向让郇昶继承大统。

但是,薛蟠的出现,让本来已有定论的事情出现了转变。因为在观察这个薛公后人的时候,皇上慢慢发现了大庆朝隐藏的问题,无论是贾家的贾珠去的北边以北沙俄的诡异也好,还是现在在南方显出端倪的洋人的野心,这个看似天下太平的局面,已经有了暗潮涌动。

皇上很想要狂妄地说大庆是天朝上国,不会惧怕这些蛮夷之人,可单凭着鸦片一事就足以让他提起警觉之心。他年幼临朝,也征战多方,这种只有在年少时候的危机感却在这一刻又出现了,他隐隐觉得要是选择了郇昶也许能保百年太平,可是百年之后会是天塌地陷。

这几日皇上反反复复想了很久,记起了那年四皇子过世之后,他与萍儿出宫去大觉寺散心,并且带着郇昰的事情。遇见的那个道长说,他的这个儿子在十五岁那年有一劫,不过没有大碍,因为会有命中注定的人与他相逢,并伸出援手。

不过之后,整个天下也会因为他们的相遇而改变,加上另外的七杀星,最终将大庆彻底改变。

在这些年里,因为这个批命,他疏远过这个儿子,却又不舍得萍儿最后的牵挂,况且郇昰难得保持着纯粹的心念,让他在皇权至上的冰冷中感到了一丝为人父的温情。

朝局与世情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皇上必须将郇昰即位的可能性考虑进去。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将郇昰派出京城巡查大庆,因为批命正在一一应验。再说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考虑,郇昰也许没有郇昶的亲和力与圆融的手段,但是他的义无反顾更加适合这个时局不明的大庆。

自己的继位者需要的是将那些老牌势力分化,并且培植与从前的势力所不同的新思维,将其中能与新生事物融合改进的发扬出来,把那些腐朽不堪的就彻底地打落泥潭。这一切郇昰一个人可能做不到,但是有着薛家的小子在,未尝是一场空谈。

这也就有了最初他的不确定,郇昰哪里都好,就是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可是偏偏认准了薛蟠,这以后薛家会不会成为左右朝政的威胁?或者有朝一日因为皇权,他的儿子要像曾经的自己那样,与心中最爱的人生离死别。

不过这样的复杂想法皇上没有透给郇昰半分,他握紧了手中的凤钗,在开口的时候已经下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的决定,“行了,你也累了,快去偏殿休息。明日一早,你们就赶回韶州,这次鸦片的影响极其恶劣,而且他们居然有胆子将朝廷命官掌控在鼓掌之间,这个事情必须严办。带着朕的旨意,你去南岭的军营,派兵去围住那些涉案的官员,凡是涉案的,一个都不能放过。之后,朕会另下旨意,这段时间,朕将派卫衡驻守韶州,你们一定不能让那里乱起来。听说卫衡的小儿子卫若兰在那里倒是玩的不错,希望他也能有点出息吧。”

就在郇昰他们离开后的第十天,皇上开大朝,告宗庙,宣读了废太子的诏书,同时将良湉为首的一党下狱,将当年的江南堤坝案重审,并掀开了韶州发生的鸦片大案。列数了太子的三大宗状,‘为人子不孝,为储君不诚,结党营私是非不分,狂易成疾,不得众心之入,岂可付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