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渊转头看向楚留香,这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楚留香。

“香香,是我失约再先。君子一诺,一诺千金,我没有想要失约,命运使然,玩弄了我们。我痛到不能再痛过,却是不知对谁能表露半分,差点在心境上走火入魔过,也是庆幸缓了过来。

破碎虚空,寻求大道。这是我的愿望,人不改其志,这一路都不曾更改。所以有的遗憾只能是遗憾,我不责怪任何人,也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楚留香透出了迷茫的神色,“小愈,你在说什么?”

“香香,你知道吗?只有鬼界的月亮才会是红色的。”

云善渊说着就笑了,笑得难免悲凉,“天上的月亮是黄色的,可是杯中的月亮是红色的,它们不一样,不一样,就像你真的已经不在了。我的香香早就不再了,骗不了人,更骗不过心。独孤香,我很明白心魔不除就难再进方寸,你若是恨我,欲除之后快,何必用这种手段。我们皆是修剑,宁为直折剑,犹胜曲全钩。”

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湖水泛起涟漪的声音。

片刻之后,独孤香睁开了眼睛,他放声狂笑起来,眼角也是带着泪光。

他指着心口说,“我恨你?我当然恨你!我恨你们,也恨我自己。你知道吗?楚留香不是随便某某人,他就活在这里,一直都阴魂不散,让我不能只是我!

而你也不是随便的某某人,让我可以见之则忘,不会为止动摇心境。花满楼告诉你吧,我受过重伤,就是因为心魔难除,这些年我一直无法晋升元婴。你们是我的心魔,我只想将其拔除。”

“是吗?所以你会端来这种酒,你敢说它是何种作用吗?”

云善渊直视着独孤香,她笑得讥讽,“魔修不愧为魔。你来过幻境,怕是早就知道怎么钻空子了吧?你想让我一辈子都困于其中吗?”

独孤香看着酒杯,他并未直接承认这杯酒有什么问题。“你以为我想同归于尽吗?”

“是吗?你敢肯定酒没有问题。”云善渊说着就端起了酒杯凑近了嘴边,却是被独孤香一手扫落了酒杯。

“云愈,你不要逼我!”独孤香看着一地的酒水,他握紧了拳头,他也无法断定酒究竟有没有问题。境由心生,这个幻境的一切生死都会是真的。他不能说一点都不想云善渊死,潜意识里希望那是毒酒。云善渊死了也许就一了百了,他也能除去心魔。

云善渊缓缓摇头,她也是无奈地笑了起来,“我逼你?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是你留下沙漠的石室说先一步离开,我们就算了吧,我能怎么办?我们相隔了一千年,我不能怪你。向雨田在下界多留两百年,他感到了天道发生的变化,他没有了十全的把握可以离开。你就算留下等一等,怕也是空耗一场,况且你对我没有半丝爱意,怎么可能为我留下来?”

“独孤香,你也不必纠结,即便我们没有隔着一千年也不可能在一起。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能宽怀地接受过去,包括自己的前世。有的人却是固执本我,不愿被任何人影响,包括自己的前世。”

云善渊说着叹了一口气,她能够理解两种不同的选择,这都没有错。“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拖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只怕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都想别出幻境了。”

独孤香也很想知道他想怎么样。他根本就不爱云善渊半分,所以当时才能飒然离开。诚如云善渊所言,他不愿意接受楚留香为他的一部分,可是却始终无法摆脱楚留香的影响。正如此般幻境,显出的也先是楚留香所希望的圆满。

“我们比一场剑。”独孤香沉默了很久后抬头说到,“不论生死,倾尽全力,剑下将一切都了断。”

云善渊同意了这个提议, “好,你我早该挥剑斩断前缘,没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打到行为止。其实能与剑魔一战,是我的荣幸。”

第十五章

圆月当空, 水波粼粼。

云善渊与独孤香迎风站立在大船的甲板上。

即便在这幻境之中无法使用法力,但奇妙的是内功并不受到限制。而内功与法力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 这个模糊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只有放手打了才知道。

从手中有剑到心中无剑,两人一路走来经历所悟各有不同,但在最后却殊途同归, 所以当不再以法力境界去衡量高低时,以剑论剑,很难说清是谁输谁赢。他们需要的不是输赢,而是一个了断。

第一个被毁去的就是他们脚下的这艘大船。

既是以万物为剑,当两人凌空跃起, 急速朝外侧退去之时,大船则被两道真气同时一劈为二, 两半船身变作了武器冲撞向了对方。一时之间, 只可能见大船上的木块分裂了开来,散落成了一片片化为利剑,从各种古怪射向对方。两股力量对撞在了一起,木块终是湮灭为粉尘飘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