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平静地说着,“我仅是在渡劫里失败了,所以躯体不存,但又碍于天道的限制,魂体无法彻底凝实。其实,在这几百年间探究过天地之道,又触摸到它的人不单单是我。说一个你熟悉的人,鲁班留下了一本《鲁班书》,其中记述了不少咒符与法术。然而,当世能够运用此书的人屈指可数,它又名缺一门,修行之人无不是会应了鳏、寡、孤、独、残。”
乐远岑不想再探讨这些深奥之事,因为说得再多对目前的境况并无太多的帮助。正如没有无法无天的力量,对于天下一统来说,依靠的绝非是此等秘术。
“我们还是说些有用的。先生为我指出一条生路,但我对此路毫无头绪,你可有什么是能告诉我的。”
鬼谷子先比出了一根手指,“第一,你最好能起一个假名,我这里还有一份祖上为楚国人的身份文牒,你可以拿去用。”
天降流星雨让鬼谷子卜测了天机,他不能透支太过去问卜一切,却是算到了乐远岑借尸还魂之身的身份存在问题。在当下的情况不明之际,还是别使用此名比较好。
那些认识原身的村里人倒还好,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小村庄,但是连晋就比较麻烦了,他更是知道乐远岑会雅言,推断她从北方而来到百越。
“我不喜欢杀人,但在必要的时候,只有死人才不会透露秘密。”
鬼谷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足以看出他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或者应该说能在春秋战国有一席之地的人,不管他们推崇的是哪一家的学说,踏入这一局乱世就要有你死我亡的觉悟。
乐远岑想了想还是摇头了,她的手上沾过不少人命,但尚不会在此时此地因为这种理由除去连晋。“危机既有危险却也伴随着机遇,我可以使用化名,但不必特意除去连晋。”
“话是如此。我仅是给你一个忠告,在这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可能太过冷酷,也许会有例外的情况出现,可是为了你能够活着,还是将它放在心上比较好。”
鬼谷子也再不多提。正如他曾说过的,人不可能一成不变,而存在的越久,感情就越发淡泊,就像老者的心绝不可能如同年轻时多情。“虽然我无法直接参与到天下一统之中,但还请乐先生在此多留几日,我能将所知的诸侯国往事都说与你听。”
对此,乐远岑当然是用心去听。
这一场谈话进行到这里,她终于能听一些实在的内容了。即便鬼谷子已经有几十年不再出谷,但他所经历与所知道的一切,是一笔不可多得的知识财富。
山中无岁月。
鬼谷子也彷如鬼魂,也不必再吃饭休息。
乐远岑除了吃饭与休息之外,用了近两个月去听着一段从东周初年至今的故事,辨析着此间与曾经所读正史的异同之处。她终是被塞了满脑子的故事,又被塞了一把胜邪宝剑,才离开了白雾深处。
胜邪是一把至恶之剑,却也因为这种邪异能够破除迷雾。
鬼谷子的原话,这年头弄一把宝剑很不容易。
金属资源被各诸侯国高层垄断,民间想开一间铸剑作坊都要弄到批文才行。别以为随便谁都够格涉足这一领域,上头没人的话就别做春秋大梦了。
因此,拥有一把非凡的佩剑,别管那人是不是剑客都会能让人不敢小觑,宝剑正是一种身份象征。
想要混迹在各诸侯国,混得如鱼得水,那么装是必须的。
装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等到了高深之处就会浑然天成,其结果是为世人所敬仰。
却再说世间有四种古老的职业。妓女出卖,谋士出卖智慧,刺客出卖生命,还有一种人出卖灵魂——正是巫觋。
既然要装,就从最莫测的装起。
乐远岑本来打算从巫医一道发家致富,而今再添了鬼谷子塞给她的那一肚子故事,就更能朝着大巫的方向发展了。
七国之中以楚国最为信奉巫术,她已经立志做大巫,怎么能不往楚国走一趟。何况楚国也是在往北而行的必经之路上,她也需去郢城寿春落实一下鬼谷子给的新身份——寻及。
乐远岑在离开百越之前再回了一趟小村子,村里人说连晋是在一个月前离开了。
连晋似乎在山中找了乐远岑一段时日,但始终没有找到踪迹,认为她很有可能死在了浮玉山里。村里人听不懂连晋说的话,连晋也就未曾留下什么临别之言。
这样也好。她当下也不用现编一段离奇的故事,至于将来可能的再见,那等就到时候再说了。
乐远岑先去楚国寿春也是为了混出一点名气,因为人有了名气才能方便混入各国高层,而她还要留心两个消息。其一是和氏璧的下落,其二是除她之外来到此间的异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