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街是汴梁最热闹的一处, 别看它的名字说是马在走路,实则说的是来来往往都是人。是敞开了肚子想吃些美食的人, 是被勾起了馋虫想喝些美酒的人,是酒足饭饱想看些美人的人,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一条马行街两侧酒楼林立, 靠北的方向矗立着大宋最豪华的酒楼——白矾楼。
人们更习惯成其为樊楼,樊楼可不是仅仅只有一幢楼, 它由五幢三层高的楼群组, 成可想而知规模有多大。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樊楼门口正竖着一块牌子,上书‘破来肌体莹, 嚼处齿牙寒。清敌炎威退, 凉生酒量宽。’
“还真像这牌子上写的,夏天吃西瓜是一大畅快事。”
大汉靠窗而坐, 正对街相望樊楼门庭,他一边说一边又挖了一勺瓜瓤, 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嘴角的汁液, “也不知樊楼里的西瓜, 与这小店的西瓜相比有何不同?”
邻座的瘦汉子笑着调侃到, “滋味定是不一样的, 樊楼不仅是西瓜肌体莹, 听说那三楼之中的美人也是肌体莹。一边听曲一边吃瓜, 那味道与我们光看着街景的滋味定是不一样。”
“俗。”隔壁座的书生不由冒出了这个字。被说俗的两人也不恼,没见着饭馆大堂里坐着一位红衣护卫。开封没见过展昭的人不少,但没听说过展昭的人极少。
一壮一瘦的两个汉子是小饭馆的常客,自是认得开封府的御猫展昭。展昭都在这小饭馆里吃饭喝酒,他都不说什么俗不俗气,又何必在意一个酸书生的话。
书生见大汉们不生气便继续道,“西瓜本是西域之物,由西域传入辽国,宋朝境内几乎不可一见。一两年前,开封的酒楼的餐桌都摆上了西瓜,听说都是一人的本事。月杀从辽国弄得瓜种,在江南试种之后渐渐就推广了开来。”
书生说到这里还有些得意,“我也算得上第一批吃西瓜的人。松江陷空岛的西瓜个头小了些,但其皮薄多汁比起开封的瓜更好吃。”
“小子,你的意思是南边的瓜比北边的好吃?”书生这一句引得吃瓜群众的不满了,“瓜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的意思是,吃瓜已经能品出不少讲究,那么是不是一边看美女一边吃瓜,也就不难么重要了。”
书生硬是把话题给绕回了最初,可这一会小饭馆的大堂里已经围绕着哪个地方的瓜最好吃而激烈讨论起来。
唯有饭馆门边的饭桌是安静的。
展昭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瓷碗里的西瓜,望着马行街上的人物嘈杂,隐约可以听到对面樊楼中飘来的琴曲声,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时花重锦官城。
十年前,展昭从水路入蜀却发现生活了多年的成都府变得非常陌生。
交子案过后三四个月,当人们过了一回春节就把那些晦气都扔在去年,不论曾经受到过什么样的冲击再度开始新生活,没有太久府城又渐渐热闹起来。
青羊宫换了年轻的新观主,周铭诚说曾与月枕石见过一面,但是两人没能说几句才把朱睿送走,本想等第二天再好好商议以后,谁想月枕石与唐观主就都消失不见了。
消失是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它可以是生,也可以是死。
对于展昭而言,成都府里与他相处数年的亲友大都是死了,他连那些人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月枕石的失踪无疑是断了他与无忧少年时的最后一丝关联,寻常旧事只能在梦中再见,那么他不如离去行走江湖,期许某一天在某一个街角能够江湖重逢。
然而,十载江湖一杯酒,展昭始终没有在街角与谁重逢,没有再见过月枕石也没有见过朱睿,那些名字仅仅成了茶楼酒肆里的一段传闻。
五年前,新科状元朱念柏被榜下捉婿,朱念柏婉拒婚事并在殿前立誓除了已故的发妻一生不娶。开封百姓十分好奇状元郎的亡妻究竟如何美若天仙,才能让他在皇上面前许下如此誓言。
展昭听说这条传闻时人在陈州,陈州时遇天灾却又遇灾粮被劫。那时展昭初入开封府,随着包拯一同往陈州侦办此案。
等到查清了一众贪墨的官员,将粮食都发放到百姓手中,展昭回到汴梁的时候,朱念柏已经被派往浙江做官。
“你们说真有月杀这个人吗?”
小饭馆里的议论终是从西瓜又绕回了引入西瓜的人身上,“江湖上都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听说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据说月杀手持一柄邪剑,专杀邪魔歪道。西夏、辽国、南蛮都有过他杀人不见血的传说,死的是什么放蛊的,搞邪术害人的。”
“我倒是觉得有些玄乎。月影徘徊,一剑封喉,未免也太过神秘。他可能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因为轻功比较好,所以没人见过他的脸。或者本身就是个丑八怪,才不让人看到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