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再上报的公文里写清楚这一条。”展昭终是问了这个关键点,“你们给的报告说的是毫无头绪。”

徐正峰耸了耸肩笑了,“三十年前一把火把什么都烧了。在那种情况下,县令自身难保,就连当时的开封府尹都被捋了乌纱帽。既然证据没有了,如果再对上头说我们找到过嫌犯,上面问嫌犯呢?我们说嫌犯被弄得跳河自尽了,就连尸体也没有了,这样的回答不是自找麻烦。”

徐正峰说着就揉了揉鼻子,习惯性地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展大人,您的问题太傻了。这世上有几个包大人会对一个案子纠察到底?”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黄河水鬼、湘西赶尸人、藏地天葬师都是与尸体打交道的。不过,水鬼是去河里捞尸体,他们不是什么尸体都捞,其中有不少禁忌怕引发尸变。”

月枕石想了片刻出言打破沉默,“所以我有一个疑惑请徐捕快解答。谭财跳了河,他是真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是他的尸体捞不得?”

第80章

黄河水势浩荡, 每一年渡河行船而死在河里的人就会变作腐尸沉入水底。因为体内渐生胀气,尸气让死者变得身体肿胀,更是面目狰狞。

这些尸体一般成男俯女仰之态浮上水面, 多半是应死者家属要求, 从事着河中捞尸职业的水鬼们会把尸体打捞到岸上。其中多有讲究, 比如说捞尸的人一般不直接收钱, 据说这种钱带着晦气,故而一般只收能快些吃掉的食材。

月枕石尚未近距离接触过捞尸人,对于这一行的规矩仅只一二, 其中有一条是‘只管代人打尸, 绝不替鬼伸冤。’

徐正峰微微闭了闭眼,似乎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一幕。

那日夜里谭财一路从县城往多水村狂奔, 他们四个捕快在后面穷追不舍。双方都是筋疲力尽地来到了黄河岸边,谭财站在河边没有认罪却也不曾喊冤, 他的神色被夜幕掩盖了,却在一跃而下时清楚地说到‘我一定会回来的’。

四个捕快很快相请多水村的水鬼,希望他们能尽管开船找人,只是伏汛时节水流湍急, 几乎没有人甘愿深夜出河。

好不容易说动村长找来了两人开船入河, 一路上半点不见谭财的影踪。夜风里六个人两条船划到了水流最古怪的弯道口, 借着火把的光隐隐约约看到河面下的情况,那一刻两位水鬼却是说什么也不把水下的‘人’给捞上来。

“月大人, 你猜对了。我在那一年夜里可能见过谭财, 只是夜风太大让火光不稳, 根本说不清有没有看准。”

徐正峰摩挲着酒葫芦,回忆起那幅让人有些心神恍惚的场景。“谭财就那样直直地站在河面下,他的头发随披散着随水波起伏,但是身体半点没有倾斜。两位水鬼见状说什么也不肯将人捞上来掉头就回岸了。”

那一幕诡异的场景三十年来一直缠绕在徐正峰的记忆深处。

当河水流动,水中直直站立的谭财仿佛僵尸一样随水朝前行走,说不定还能看到河底泥沙上他留下的一长串脚印。

“不必他们说,我们这些在河岸边长大的人多少都听过,自古就有规矩,直立于水中这种东西的不是尸体,而是一种邪煞!这种东西绝对碰不得。”

徐正峰说到这里想再喝些酒壮壮胆,但发现酒葫芦里一滴酒也不剩了。“好了,那就是谭财的结局。我们走吧,去村里,你们不是要看期货现场吗。”

月枕石微微摇头,她并不觉得这就是谭财的结局。

谭财没有认罪也没有否认,他说了一定会回来,那么不论是人是鬼是尸体是邪煞,都该弄明白他究竟回来了没有。

如果谭财回来了,他与这个月的纵火案有无关联。如果谭财没有回来,那么也该把当年案件里的一点弄清楚,比如说为什么要烧毁所有证据。

不过,月枕石当下没有再追问已经显出不安徐正峰,看他的样子很需要用一口酒缓解情绪。

习惯有时候会改变一个人。也许多年前徐正峰是借酒装疯,要将所有的疑惑与担忧都埋藏于心,但一直喝一直喝也就让他不可自制地离不开酒了。

三人一同去了起火处,这里只住了一位姓简的中年男人,他是一位退役的水鬼。

“二十天一前,烧坏的是这棵石榴树。”

徐正峰敲开了简寿的门,院子里的石榴树距离围墙很近,起码有十五年左右的树龄。“老简说是鸡鸣时候发现起火,树没办法救,这里的风很大一下就烧着了,只能确保住的地方不被烧到。”

展昭估测了一下墙头的高度对简寿问到,“当时注意到起火点在哪里吗?”

“我从屋里出来时,石榴树已经烧了起来,说不清到底从哪里开始烧的,但能确定是从与墙头差不多高的地方开始,向上下两头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