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玄都无论是保全太平宗,还是将太平宗当作手中利剑,内部统一很有必要,最好是只有一个声音。
正月十八,李玄都和秦素离开朝阳府前往狮子口,此地是整个辽州最大的港口,大部分商船都要在此停靠,清微宗的船也停靠在此地。不过李玄都和秦素并不会乘坐清微宗的船,秦素有一艘属于自己的座船,也是秦清送给她不久的,她曾经乘坐此船去见苏云媗。
严格来说,这是一艘战船,无论是补天宗,还是清微宗,都组建有庞大的船队,李道虚将其形容为“仗剑行商”,太平时节,这些船队就是商船,乱世时节,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为战船,只要装上火炮就可以了。朝廷荒废多年的水师在这些战船面前,既腐朽又老迈,根本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不过两者之间又有区别,不管怎么说,秦家的根基还是在陆地,还是在于铁骑,所以对于战船并未太过上心。可清微宗不一样,自从立宗之初,清微宗就是扎根于东海而不是齐州,再加上清微宗曾经降伏了大批海盗,所以清微宗更重视船队的发展,其麾下船队说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如果有必要的话,李道虚完全可以指挥船队沿着海岸线一一横扫各州各府,大魏所有的精锐兵力都集中在辽东和西北内陆,其次就是京畿直隶一带,沿海一线基本都是兵力空虚,由地方势力占据,多半不是清微宗的对手。
这就是清微宗多次出手干预庙堂决策的底气所在。
李玄都登上秦素的座船,周围随行的皆是清微宗的船,李玄都好歹是在东海长大的,对于船并不陌生,这些船没有装载货物,可是根据吃水程度来看,应该是装载了火炮。
张海石也登上了秦素的座船,手拄竹杖,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衣袂飘飘。李玄都来到张海石身旁,轻声问道:“师兄,清微宗到底要做什么?”
张海石看了他一眼,“你说呢?老爷子的性情,你还不了解吗?”
李玄都皱起眉头,“老爷子做不了皇帝。”
张海石嗤笑出声,“能做也不会做。在当今天下高人中,我看不透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徐无鬼,一个是老爷子。他们两个很怪,明明不是什么清静无为之人,可偏偏不喜欢做皇帝。徐无鬼想要做帝师,总想自己培养一个皇帝,让皇帝听他教诲,如果不合他的意,就直接废黜,再换一个听话的人,也不知道跟谁置气,这大约便是好为人师的最高境界了。老爷子呢,不爱抛头露面,总喜欢藏在幕后翻云覆雨,就像双簧,在前面放一个傀儡,真正说话的是藏在傀儡身后之人,就算想做什么大不韪之事,也得装出是受人蒙骗的样子。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喜欢摆布别人,非要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不可,至于那个空名头,他们并不是特别在意。真正在意虚名的是张静修和澹台云,这样的人反而不可怕。因为名也是一种束缚,为了名,澹台云把宋政推向了徐无鬼,为了名,张静修甘愿主动求和。名和利,有什么不同呢?无非是所求不同罢了。”
李玄都若有所思道:“师父把宗主之位让出去,是要找一个遮挡,大天师把宗主之位让出去,求的是提携后辈的虚名。”
张海石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两人的出身不同。正一宗的家底实在太厚了,张静修从出生那一日起就注定了大天师的身份,而老爷子的发迹就要晚上许多,也曲折许多。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这个天下还是将乱未乱,所以只能蛰伏,待到初显乱象,老爷子已经上了年纪,于是老爷子把希望寄托于大师兄的身上。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大师兄死了,本来决定飞升离世的老爷子驻留人间,又收了许多弟子,也包括你。”
李玄都吃了一惊,“难道大师兄的死与师父无关?若非如此,二师兄这么多年来为何与师父不和?”
张海石脸色一寒,冷哼道:“你若想知道当年之事,就去问当事之人,不要问我。”
李玄都知道二师兄已经大为不快,于是便不再相问。当年当事之人,凶手不知是谁,大师兄司徒玄策已死,就只剩下李道虚了,可现在还不是去见李道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