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存迟疑,走路便慢了好几拍,一直到日落山头,才蹭回家中。
余氏见她姗姗来迟,竟不生气,笑吟吟地抓了她的手,将她拉至屋里好一阵唠叨,大致内容不过夸她“福气厚”、“生了个好八字”。
余氏向来喜骂她“福气薄”,是个“倒霉催”,张六娘见她如此打自己脸,忍不住疑惑起来,听她夸了好半晌,才慢慢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知州家的三少爷,缺个冲喜的娘子。
——说是“三少爷”,实际上却为正室所出的唯一嫡子,李大人稀罕得紧,从小到大钟鸣鼎食地养着,生怕哪里没惯到位,委屈了这衔玉穿金的娇贵少爷。
此时大宋已禁了销金衣,李大人嫌其他衣衫配不上自家亲子,顶着被同僚举报的危险,买了几个织娘,专门安置在家中为三少爷做衣,称“只要不是紫服,甚么衣都做得”。
不知是不是宠过头的缘故,及冠那日李三少爷生了场大病,从此只能靠参汤吊命。
李大人为此是愁白了须发,寻遍名医,甚至远赴东京高价请来当地神医,但依然不见效。
正途寻不着法子,李家便开始考虑邪魔外道起来。
他先是找来了几个巫医在家里作法,无效;又叫了个茅山道士在坝中驱鬼,依旧无效;到最后拉了好几位瞎眼神算,一起为李三少爷算命,别说,还跟给算出了名堂——需寻一位五月生的农家娘子为三少冲喜。
五月生子可不是甚么吉利事,李大人有些迟疑,神算却道:“就是要五月生的哩。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李大人起了兴致,道:“说。”
“否极泰来。”神算深沉道,“三少就是因过得太好了,才会生此大病,正需一个命不好的女子来压压他的福气。”
这说法讨人欢喜,将厄运颠倒成了福气,李大人心中高兴,立即吩咐下去,在农家寻五月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