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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的枯树在一片茫茫雪色中,颤巍巍吐出一点嫩绿新芽。

张六娘站在青黑的屋檐下,手上捧着一盏瓷色细腻的茶碗,目光深浅难测地望着枯树,不知在想甚么。

他身旁的丫头认出那是李三少用过的茶碗,面露不忍:“三少夫人……”

张六娘陡然回过神,了无生气地掀了掀眼睫,复垂下眼,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茶碗边沿,方才轻轻地问:“听说他是在翠姨娘身上死的。”

这几乎快成每日必说的词儿了,丫头答得很快:“是。”停顿一下,她忍不住劝慰道,“三少爷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翠姨娘这般缠着他,必定会出祸事的……说到底,还是三少爷自己把持不住……”

话音未落,她飞快垂下头,似是在对自己言主人之过而懊悔。

张六娘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手指又摩了摩茶碗边沿,低不可闻道:“如此说来,倒是他该死了。”

丫头这次不敢答了。

她心犯嘀咕,这三少夫人,着实怪得很,自三少爷死后日日如此说话,怕是离疯不远了。

不过她又有点怜惜他,因三少爷死得太难看了。

听伺候翠姨娘的媳妇子说,是三少爷自己体力不支,在行房事时旧病复发,猝死在了翠姨娘身上。

这消息一传出,李家登时疯了两个人。

一个是被吓傻了的翠姨娘,一个是爱儿如命的刘氏。

反倒是生前与三少爷浓情蜜意的三少夫人,镇定得很,有条不紊地指使丫头仆妇搬三少爷尸体去火化,又寻了高僧来作法,将三少爷的骨灰安置在了李家宗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