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的回答出乎完全出乎程青然的意料,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的‘不孝’。
程青然想问责自己的想法淡下去,另一个问题同时冒了出来,“您觉得我在乎这张脸吗?还是您觉得我的学习差到连‘子不嫌母丑,狗不厌家贫’都不懂?更或者,您真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被人戳脊梁骨的事?”“……”程柏语塞,遭人骂的事他没做过,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也很了解,她如果在乎这些就不会老去工地上给他送饭,等他下工,逢人就说这是我爸,特厉害。
“然然,是我对不起你。”程柏后悔莫及,“刚进来的时候,我想着不理你,就没人知道你有个坐牢的爸,你上学考试就不会受影响,后来在新闻上看到你又想着,你已经摆脱过去了,我何必再去给你添堵。然然,我以为这么做,你能好过点。”
“确实好过。”程青然平淡的语气之下藏不住的委屈,“一个人养一家子,苦了累了自己咬牙受着,撑不住了自己想办法兜着,就算一天三顿泡面也不会有人有意见,更没人骂我没本事。耗子还记得吗?就以前成天在咱家混吃混喝那个大嗓门的男孩儿,他大学跟我一个学校,成天在我跟前嫌弃他爸妈管得宽,我没有一点这方面烦恼,每天只用想一件事——怎么把这家人养活,这么‘单纯’的日子谁敢说不好过?”
“然然。”程柏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人在监狱,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他以为方从筠……“你妈呢?”程柏疾声,有方从筠在,这些事怎么会落到程青然身上,“她,她……”程柏说不出来任何一个悲观的猜测。
程青然看到程柏着急的样子,积攒多年的委屈没办法继续出口,她缓缓舒了口气,没有告诉程柏实情,“身体不好,人没事。”
程柏悬着的心放下,对程青然的愧疚随之暴涨,“然然,还有什么不满你全说出来,我,我想办补偿你。”
程青然低头笑了声,“没了,你是我爸,我才愿意跟你抱怨这些不顺心的事。没想着抱怨你,只是想……”程青然抬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程柏熟悉的依赖,“爸,我只是想让你听到这些的时候心疼心疼我,最好再和以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和我一起骂那个让我不顺心的人,而不是一味地拒绝我。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你们,不需要你们再想方设法地‘为我好’。”
程柏明白过来程青然的态度,喜极而泣,那个被他刻意手收回,藏在嘴边的‘爸’终于再次吐了出来,“好,爸和你一起骂他,不,爸给你打他。”程柏右手用力拍向左手手背。
他还带着手铐,动作幅度大不了,可用了全力,只一巴掌拍下去,手背就红了。
程柏还想再打,程青然却毫无征兆地伸手挡住。
他的手落在程青然掌心,被她紧紧握住。
程柏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再抬头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律师在这间屋子里见过很多亲人会面的画面,没有哪次同他们一样。
一个肯‘认错’,一个不责怪,他们的冰释前嫌理智、平淡,却又好像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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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钟转眼即逝。
程青然再次走到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周律师能感觉到她的好心情,可有些‘难听’的话,他还是要说,“程队长,你父亲的事已经进入了重审流程,很快就会开庭重审。”
“辛苦。”程青然真诚道,“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您尽管开口,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