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昂因为太尴尬,送完面包,飞快的跑了。
而从牛肉干到带着飞行标志的饼干,都是可以保存的。
但可爱的小奶狗面包没法保存,不吃就会坏掉。
冷峻之所以周四要回来一趟,是因为今天冷梅就要出院,接回家疗养了,萧文才据说在帮兄弟改房子的时候摔到脚了,来不了,只得他去接姐姐。
冷峻捧着个面包,正在苦恼该不该当场吃掉时,他申请的吉普车已经来了,司机摇下窗户喊:“冷队,上车啦。”
示意司机等着,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大口吞掉了那只松软的,奶香十足的面包。
吃的时候只觉得香甜无比。
但等上了车,他想回味一下的时候,已经想不起面包是什么味道了。
只有一个念头:还想吃!
带着满满的饱腹和幸福感,他打开了陈思雨转交他的信。
........
虽然陈思雨知道,关于吴小婉会调回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白母耳中了,但毕竟人家是亲戚,只凭谣言无法让她们互撕起来。
眼看白主任的大字报贴出去,她的‘证据’也该出手了。
正好周末还有赠票,陈思雨拿着赠票又去找冯霞了,进门先叹气:“冯霞姐姐,这周应该是我最后一场演出了,你记得来看,下周吴小婉回来我就没得演了。”
冯霞摆手:“小陈,你的消息有误,我听人说白主任跟我们领导夫人赌咒发誓了,说吴小婉会调到申城,不会调回首都来的。”
所以谣言不但已经传到白母的耳朵里,她还质问过白云了?
挺好,这证明白母沉不住气,不但没心机,智商也不咋地。
那后天的批评大会,她当主角,也算实质名归。
“是嘛?可我亲眼看到白主任拿着三条中华烟去我们文工团的大领导家了,而且我们团,吴小婉的演出服都挂出来啦。”陈思雨一脸迷惑。
冯霞猜测:“估计是给别人穿的吧。”
“大角儿的演出服都是按体裁的,各穿各,除非紧急情况下学生会换穿老师的,不然不可能的,这是行规。”陈思雨说完,又搓手感叹:“不过只要吴小婉不回来,我还可以继续跳了,真开心呀!”
但冯霞一听,就觉得,吴小婉调回来的可能似乎更大呢。
于白父来说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外甥女,如果木已成舟,他肯定不会吭气,但于白母来说,儿子回不来,害她儿子远走的人却回来了,她得多生气?
要知道,白父才是局领导,白母是领导夫人,如果说谁想被提拔,白母的面子可比白主任大得多。
冯霞毕竟也三十多了,很想被提拔一下。
鉴于白家姑嫂平常关系就不好,她决定冒个险,直接去给白母报个信儿。
而陈思雨一出来,就又悄悄从大礼堂摸摸回单位,把吴小婉的演出服拿出来烫平熨展,挂到了《白毛女》化妆间的衣架上。
然后,她把自己苦心搜集来的中华烟烟蒂全放到了墙角的簸箕里。
做完这一切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了,龚主任去总团开会了,不在。
轩昂和宋小玉俩在隔壁弹琴。
宋小玉于轩昂有无尽的好奇,一个劲儿追问关于他妈的事,轩昂呢,闭眼良久,突然叮叮咚咚弹起琴来。
宋小玉一听这曲子怪怪的,就问:“陈轩昂,这是啥曲子呀,我咋没听过。”
陈轩昂簇眉头:“我自己编的,你当然没听过。这叫,《你》!”
宋小玉一头雾水:“我?我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怪,吵吵闹闹的?”
轩昂勾唇,得意一笑,不说话。
宋小玉思索半天,恍然大悟:“好嘛,你是在嫌我吵,对不对?”
据说钢琴家的耳朵都特别敏锐,门没关,陈思雨蹑手蹑脚的进门,本是想唬一唬俩小屁孩儿的,但才进门,轩昂已经回头了:“姐。”
这孩子是最了解陈思雨的,也知道她一直在为后天的公开批评会做准备,而本来,于她来说,只要能澄清她的户口问题,她的事业就不会受影响。
但为了他,或者说为了胡茵,她把冷峻从苏国带回来的,胡茵在解放前写的时评文章全挑了出来,并用大字报的形式装裱在了起来,准备周天带到大礼堂展览。
白家人以为后天陈思雨姐弟就会身败名裂。
而哪怕孙团,龚主任等人,也无法把胡茵跟一个革命作家联系到一起,此时总还有些怀疑,以为胡茵不过是写过小小一篇文章。
但陈思雨用大字报的方式,可谓把胡茵参加革命的辛怒历程整体梳理了一遍,等到周末,所有来参加批评会的人,就都可以了解一个具体的胡茵了。
对着宋小玉冷冷淡淡,但对上姐姐,轩昂却显得很热情:“累坏了吧,我烧了热水的,快去洗澡吧。”又问:“你饿不,要不要我帮你烤面包?”
陈思雨对傻弟弟,自然呼来唤去:“烤面包就算了,家里脏兮兮的,把地给我重新拖一遍去。”
轩昂乖乖点头:“好的姐姐。"
宋小玉觉得很奇怪:“思雨姐姐,陈轩昂在你面前咋那么乖啊?”
陈思雨小声说:“因为我芭蕾跳的好,他佩服我呗。”
小孩子心无邪,宋小玉也只是想跟帅气可爱,又斯文的小弟弟关系更好点,让他像听陈思雨的话一样听自己的话。待人家俩姐弟走了,转到小院子里,就见这半夜了,陈思雨居然还在卧室里练基本功。
要平常,宋小玉是懒得练琴,也懒得练舞的。
俗话说得好,懒驴上磨屎尿多嘛。
可今天,等龚小明开完会回来,都夜里十一点了,女儿还在压腿。
“乖乖,孩子夜里是要长身体的,还不睡觉,三更半夜的你压啥腿呢,快给我上床去。”龚小明说。
宋小玉努嘴:“妈你看,隔壁的灯还亮着呢,思雨姐姐也在练腿,为了向她学习,我也要努力。”
一楼,探头出去就可以看到。
龚小明打开窗户一瞧,果然,陈思雨还在卧室里练基本功。
不得不说,到底是冷团长家的亲戚,冷峻的娃娃亲,思雨不但乖巧还努力,真是优秀的没话说。
龚小明听说梅霜回来了,也听说冷梅生病了,就不知道梅霜能不能接受陈思雨这个娃娃亲,也不知道冷梅的病还能不能好,重返团里了。
愁人呐!
……
第二天一早,才六点半陈思雨就到单位了。
而这时,关于提请歌舞团召开自我批评会,请靡靡舞蹈家陈思雨上台认罪的大字报已经贴满墙了。
白纸遮墙,血红色的朱笔大字,全是靡靡,走资,腐化,堕落一类的字眼,在清晨太阳尚未升起的薄雾晨光中,可真够触目惊心的。
而白母,就在墙下焦急的走来走去。
看到陈思雨,也不尴尬,反而冷笑:“你个小果儿,起得倒早。”
陈思雨问:“阿姨这是为了给我刷大字报,一夜没睡觉?”
“我没那么无聊。歌舞团大门锁着呢,我要怎么才能进去?”白母问。
陈思雨的手段太过狡猾,以至于她想不到那个谣言会是陈思雨传的。
而白父冒着全市缺粮的风险给边疆拔粮,也是顶着压力的,粮拔过去了,儿子回不来,下个月市里缺了粮,全市人民还得骂她老公。
所以她心急火燎。
陈思雨懒懒拍铁门:“门房大爷,该起床啦。”
白母翻个白眼,指着墙上的大字报说:“虽然这些大字报不是我刷的,但我认为你罪有应得,想当初徐莉和白山那么恩爱,你非要从中捣鬼,报应来了吧。”
再一笑:“你还四处跟人吹牛,说思想委员会的方主任是你伯伯,我们已经打听过了,呵,你们两家关系离得远着呢,这回,你就等着去边疆吧,我家白山受过的苦,你统统都得受一遍。”
厉害了,白云为了批她,还专门打听过她和方主任的关系?
那怎么就不打听打听她改成分的事呢。
陈思雨觉得可笑,故意捏腔调:“哎呀,人家好怕怕哟!”
白母听她说怕,有点满意,但侧首一看,就见陈思雨一脸轻蔑和得意。
可怜白母个正经人,给这小尖果儿生生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门房大爷睡眼惺松,刚打开铁门,白母立刻挤进去了,上楼后直奔排练间,一把推开了化妆室的门。
赫赫然的,吴小婉的衣服不但被摆在最前面,上面还贴着吴小婉的名字。
白母气的发抖,正好陈思雨也来了,她回头问:“这衣服谁挂的?”
陈思雨说:“昨天来个总团的领导,挂的。”
恰合谣言,白母厉吼:“总团的哪个领导,男的还是女的,是不是吕处长?”
陈思雨磕磕巴巴:“不是。是个男领导,我不认识。”
白母深吸一口气,温声说:“你不要怕,仔细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大肚皮,眯眯眼,还是个秃头?”
她形容的是总团的鲍副团,而鲍副团,陈思雨在歌剧团的时候曾风闻过,据说他比较‘照顾’舞蹈队,躲他,是舞蹈队姑娘们的默契。
从心理学上来讲,当白母开始这样形容的时候,就证明她在怀疑鲍副团了。
如果鲍副团是冤枉的,他可以清者自清,但现在,陈思雨必须给白母加个码:“我没关注过来人长啥样儿,但他走了以后,我扫了好多烟蒂……”
白母厉声说:“你也就这点出息,烟蒂呢,我看看。”
烟蒂就在簸箕里,十几个,清一色的,全是中华。
中华是每个百货商店门市部一个月只供三条的烟,只有招待所和宾馆才有大批量的供应,而粮食局招待所的,白母给了白主任,让她帮忙倒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