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出来做生意,张家怎能应允?我不想项目进行到一半,你那边出现岔子。”
赵馨道:“无妨,我两年前已把赵家钱财掏空,当家主母想弄垮自己家族,实在容易,现在赵家得看我脸色行事。”
她正坐微笑,再规矩不过的坐姿,说出来的话语却与士人赞颂的温顺忠贞无关。
“嗯,同时包括我娘家。我做出来的事情你在上海稍稍打听就知晓。我现在……”她混不在意地叙述:“可是上海有名的毒妇。”
“你和过去不太一样。”单雯感慨。以前的赵馨到底是在乎名声的,她不忿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也仅是在诗稿署上名字,不敢特意流传去外界,哪像现在,无所谓闲言碎语。
赵馨神色淡淡:“我想报折掌之仇,总该有所改变。”
在连笔都提不起后,她总算念头通达,世间容不下女人有才华,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的手,所以她花费三年时间,搞垮张赵两家。
张家不是自得于家大业大,认为所有人要看他们脸色行事,未嫁娘不合心意必须管教,磨平锐气吗?她便借管家之便,做出看不穿的假账本,一点一点使张家给败掉——赵馨并不觉得难,她自小聪慧,学任何东西上手快,父亲常常叹气,叹息她不是男儿。
赵家不是自诩家风严正,不负清忠之业吗?她未曾故意泼脏水,只是没有遮掩自己做下的事情,上海就传遍赵家教女无方,随后捅出家中有些佣人仗势欺人夺人财物之事,名声建起来困难,想毁掉极为容易。
——再清明的家族都会有一两颗老鼠屎,何况赵家为搏得好名声,早走入歪路,苛求上到主家,下到仆佣,全部人勤俭节约到病态的地步:衣服必须缝补到补不了才允许扔,晚上不许点灯,为节省洗澡水,不论男女主仆,尽是三日一沐,其余时间擦擦了事,主人家还好,仆人更惨,同处一屋的每天唯有提供一桶水洗漱……其他的骚操作数不胜数,然后赵家经常免费施粥,一来二去的,名声起来了,说赵家虽富贵,却是书香门第,家中子弟从不去一掷千金(没钱),不去声色犬马(依旧没钱),穿着打扮简朴素淡,家中亦从未出现过奢侈摆设(仍是没钱),同时不忘施粥给贫苦人家,真是圣人在世啊。赵馨简直不想去回忆她以前是过的什么日子,对于仆人给自己找外快心中并不意外,赵家的仆从用的是家生子,一生下来签好卖身契,没法跑,哪怕现在大总统倡导人身自由,废除卖身为奴概念,但真响应政策的不过少数,大部分人是我行我素,该用仆人照用。
单雯至今仍不知道,她每回寒冬见到赵馨,她身上披的大麾已有许多个年头,所建书社为陋居,除去迎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寓意,更因为她家中绝不允许她建精美的房屋以供她“骄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