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兰抿唇笑了笑,第一个往敬则则走去。
屋子里立即响起翻笸箩的声音,偌大的大堂一下就分成了两个空间,一处是沈沉孤零零包饺子的桌子,一处是以敬则则为中心的群星拱月。
“华容,你来给她们露两手。”敬则则道。她自己却是个典型的心灵手不巧,干啥都只会动嘴巴的人,所以包饺子这种事儿都被皇帝给鄙视了。
宫里出来的人,手艺自然不是这些穷苦的女孩儿们能比的。只见那红纸在华容手上温顺地被揉来折去,很快一朵重瓣红牡丹就出现在了华容的指尖。
女孩儿们齐齐惊呼了一声“哇”,再看华容时那眼神就不一般了,比看到敬则则时还火热。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女孩子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难得的没叫沈沉觉得烦躁,大过年的本就是图个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尽管跟曾经想象的不一样,但眼前这一幕却奇异地让沈沉觉得这就是他想象中的过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无拘无束地聚在一起,而不是宫中夜宴那般,一张张小几把人和人心都隔开了,中间一群舞姬歌姬,瞧着热闹,但实则无聊乏味。
许是瞧着舒心吧,沈沉也没觉得一个人包饺子无趣,反而是眼睛看着敬则则,手里无意识地就包出饺子了,并不耽搁什么。
这时一个穿着灰麻布衣的妇人低着头挨着墙边走到了沈沉身边两步的位置停下,她双手把一小盆调制好的白菜咸菜馅儿搁到桌上,低声道:“敬先生叫我把这馅儿端上来的,说相公茹素。”
沈沉却没想到百忙之中敬则则还记得他茹素,他往敬则则看了一眼,后者也正看他来着,灯下笑靥如花。
沈沉难得地对那妇人说了句“多谢”,无意间却瞥见她袖口处露出的手臂上有三道血痕,像是被荆条抽过。沈沉抬了抬眼,就看到了那妇人眼角的淤青。
恰这时古嬷嬷将煮过的金瓜子捧了进来,朝沈沉行了礼道:“主子,夫人说今晚包喜用这金瓜子儿。”
沈沉点了点头,把金瓜子放进饺子皮里一捏,然后随意地放进他面前的一大盘饺子中,即便他自己也看不出哪个饺子是包了喜的。
“主子,这饺子也够了,她们都是女孩儿家,吃不了多少的。”敬昭仪不心疼皇帝,古嬷嬷却是又心疼又害怕,这吃了皇帝做的饺子还不折寿哟?
沈沉松了口气,朝古嬷嬷笑了笑,在她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放下袖口朝敬则则等人走了过去,“饺子包好了,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一过来,敬则则周围那圈孩子们立即作鸟兽散都避到了华容身后。
敬则则扬扬眉,只觉得好笑。皇帝虽说已经年过三十,岁月如梭也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而且光阴总是偏爱男人的,他瞧着依旧是清隽高华,轩朗俊逸,威肃而不失儒雅,令人一见忘俗,在一般的女子和小妇人跟前却还是挺有卖相的,没想到就为着上回夜闯逮人的事儿,就成了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人了。
沈沉则是觉得这群女孩儿胆子比麻雀还小。
“那我们写春联吧,明日就是初一啦,一大早要挂春联的。”敬则则道。
写春联这等雅事,小女孩儿们自然帮不上忙,可她们却特别向往,总觉得会写字的人特别有学问。而今她们虽然也开始识字,但毕竟才刚刚开始而已。
古嬷嬷和华容将两条红纸取了来,并端上笔墨。
沈沉让了让敬则则,敬则则也没推辞,她取笔蘸墨,一手拉着袖子在纸上写到:杏林日暖,百花争艳。
齐兰见敬则则刷刷几个大字写下来,行云流水般,只觉得她动作比字还好看,那样漂亮那样有气势,做女子做成敬则则这样,就是她的梦想了。
敬则则写完上联,将笔递出给皇帝道:“下联十一哥你来写么?”
沈沉也没推辞,走上前也刷刷地写了起来,却是:橘井泉香,大地回春。工工整整地对上了敬则则的上联。
他的字行云流水之势下更添了一丝龙飞凤舞的桀骜,大有入木三分之饱满。
敬则则欣赏了片刻,不得不承认,皇帝的字还是比自己高妙许多,尽管他们写的是一个字体,且她还是临摹皇帝的字起步的。
这群女孩儿只觉得字写得刷刷有气势也好看,但究竟是怎么个好法儿就不知道了。
齐兰被人推了推,然后怯怯地问道:“先生,这杏林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那橘泉,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在街上倒是看到药铺门口经常挂着杏林两个字,却不知啥意思。”
敬则则道:“这杏林和橘泉是出自两个典故。杏林是说,三国时有个大夫叫吴懂,他为人治病不收钱,只叫重病而痊愈的人栽植五棵杏树,轻症者种植一株,如此积年而成林,后来咱们就用杏林指良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