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无成的敬则则晃晃悠悠地来到灯笼街口,站在街对面看着那豆腐西施嘶哑着声音张罗生意。敬则则没同情豆腐西施,她只感觉自己还不如别人呢,至少别人卖个豆腐脑还能支撑全家人的嚼用,靠着自己的双手养大两个孩子。
只是豆腐西施的摊子生意明显不如从前了,因为她如今不仅不沾西施的边儿,连嗓子都因为常年叫卖而伤了,如今放在人堆里就是个毫不起眼的黄脸婶子了。
敬则则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上去在摊子跟前坐下,“婶子,来一碗豆腐脑,不要葱花。”
“诶,好嘞。”豆腐西施爽快地应下,低头打了豆腐脑放了佐料端给敬则则时才“咦”了一声,不过没敢认。因为敬则则穿着男装,脸上还贴着那丑陋的疤痕。“你……”
敬则则只笑了笑也没解释。她刚埋头吃豆腐脑,旁边的位置便坐下了一个人,那熟悉的气息,敬则则都不用侧头,便已经知道是谁了,皇帝可真够闲的。
只是不知道是在守株待兔,还是一直跟着她,后者的可能性并不大。
“从你回京后,我每日黄昏都来这豆腐脑摊子。”沈沉似乎有读心术一般地回答了敬则则所想。“我想着,如果你不出现,那真就是如你所说对我除了怨恨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若是你出现了,这说明你心里也是惦记从前的是不是,则则?”
这帽子可是强行扣给她的,敬则则不服。这豆腐脑摊子什么都不是,又不是什么定情之地,凭什么皇帝要以她出不出现在这儿来做区分啊?
再且了,灯笼街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车马辐辏,但凡上京的人谁不来这走一趟?敬则则今日也是随便晃悠过来的,并非是想在这儿等皇帝什么的。
所以她放下调羹转头就要驳斥皇帝,可却在看到他人时大吃了一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变丑了,敬则则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就好似自家的肥猪没油了的痛苦感,没油了肉就柴了。
“你怎么黑了这么多?”沈沉也看到了敬则则的脸。估计他心里的想法和她差不多。
敬则则缓缓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慢吞吞地道:“哦,是么?”想清楚再回答。
偏这时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的,一辆马车停在了灯笼街口,下来的人竟然是敬昕和敬芸。
敬则则一眼就看到了孱弱娇怯的敬芸,她倒是个白的,白得跟画画儿的宣纸一样,空白一片就等着进宫描绘她的一辈子呢。
沈沉见敬则则不说话,目光又放在了别处,也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身雍容华贵的敬昕和美得惊人的敬芸自然引人注目,谁看过去第一眼都会看到她们。
皇帝看过去的时候,敬则则就收回了目光,有什么好看的,她若喜欢自己照镜子不就好了。敬则则有些发狠地舀了一勺豆腐脑放入嘴里,突然觉得难怪豆腐脑西施的生意不好了,这是味道失了水准嘛。
且不管敬氏那姑侄,敬则则见着摊子一直是豆腐西施忙来忙去,因问了句,“你男人呢?”
西施淡淡地道:“去年喝醉了酒掉入河里淹死了。”
敬则则却没想到问到了别人的伤心处,忙地说了声抱歉。
“真是任有旦夕祸福啊。”沈沉叹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常人都知道,这后面一般都会跟“须惜取眼前时光,眼前人才好。”
敬则则嗤之以鼻,刚才皇帝的眼前人可不是自己。
“姐姐。”敬昕仿佛十分惊奇地看到敬则则,然后上前打了声招呼,又朝着皇帝行了行礼,没唤他主要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叫姐夫她却是有些不愿意。
至于为何不愿意,敬昕却不愿意去深想。她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被敬则则压制,家中母亲、父亲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提敬则则,说她是如何如何,嫡出和庶出却是有天壤之别的,她再努力也得不到她父亲的首肯,对着她半日都没有一句话,更不提像教敬则则一般教导她了。
瞅瞅,这可不就是围城里的想出来,围城外的想进去么?
敬则则嫌恶地扫了敬昕一眼,她爹定国公还没点头认回她这个女儿呢,上回在国公府敬昕还忌惮父亲不肯上前跟她说话呢,这次怎么巴巴儿地上来叫姐姐了?
所以敬则则半点没搭理敬昕,从袖口里摸了几文铜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
沈沉倒是没急着走,却是转头看向敬芸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敬则则气疯了,狗皇帝这绝对是故意的。她当然可以不理会,装作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地走了,但是她就是恨不能上前扇皇帝一个耳光,所以她转过身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这才继续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