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说情绪亦低落极了,早膳用得是空前的慢慢吞吞,每啃几口,就要抬起头来,悄悄看上陆辞一眼。
陆母也很是伤怀,长吁短叹不止。
她倒不是不舍十几日后就要回来的朱说,而是深刻意识到家里少了平日总能说会道、总能逗得自家成熟稳重的儿子有少年郎的模样,还极其俊俏讨喜的柳七郎的离开。
或多或少地,总有些不习惯了。
陆辞默默把自开铺席后就挣钱上瘾、连算账都自发地跟着他学会了的娘亲这难得一见惆怅模样看在眼里,一边忍不住感叹柳七作为女性杀手的杀伤力之大,一边又暗暗警惕起来。
昨夜里仅仅是拉着他这么个大老爷们的手,都能睁眼说瞎话,肉麻兮兮地作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词句来。
要是再在家里住下去的话……
哪日一时兴起,想做他义父,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哪怕清楚柳七郎不至于无节操至这种程度,可陆辞一想到他对貌美女性的要求堪称来者不拒的纵容态度,便有些不寒而栗。
他虽半点不反对娘亲改嫁,但这人选上,绝对得亲自把把关的。
早膳过后,陆辞就骑着那头老驴,亲自去集市上,向个平素知根知底的人租了马车,又看着任劳任怨的苦力钟元将朱说的少量行李搬上去,不由叹了口气,默默跟了上来。
哪怕朱说一边忍着眼泪,一边坚持不用陆辞浪费工夫来送,陆辞也还是骑驴跟上了。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一路送到城外落云亭,终须一别,陆辞才止了步,最后对着朱说絮絮叨叨道:“虽只有短短十日,还是一切小心。一切以保重身体为最要紧,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遇着要施以援手的人,也要三思而行,莫要冲动行事,务必牢记凡是身有废疾者,皆都不得应举的;也莫轻易听信些僧道妖言蛊惑,以防一个不甚着了他们的道,一旦作为僧道,哪怕还俗,也不能应举的了;旅途中闲得无事就多背书,千万别随旁人赌钱去,朝廷对此屡禁不止,可一旦被抓获了,按照律令,也是不得应举的……”
朱说起初还听得愁肠百结,感动万分,泪亦渐渐上涌。
结果越到后面,就越是哭笑不得了。
“陆兄,”他实在忍不住了,委婉提醒道:“我不过小你半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