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食指应声剖开了那兀自跳动着的心脏, 而后利落地抽了出来, 抚上了那片凤凰羽。
凤凰羽旋即从叶长遥手中飞至半空,弹指间,原本黯淡无光的凤凰羽散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那光芒将绿孔雀紧紧笼住了,久久不散,照得满是阴云的一方天空明亮得扎眼。
叶长遥长身而立,他满心满眼俱是云奏,以致于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住持大师欲要为叶长遥止血,不知为何这血竟是根本止不住。
流淌出来的鲜血已将叶长遥一身的衣衫染作了血衣,又自衣料子边缘纷纷坠下,在他足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洼。
一盏茶过去,他的身体已然摇摇欲坠了,但他的双目却执拗地不肯离开绿孔雀分毫。
又一盏茶过去,他勉强手持“除秽”作为支撑,他的身体才未倒地。
片刻后,他连“除秽”都快要抓不出了,突地,“除秽”脱手,“叮”地一声坠地,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在将要倒下之际,他被一双手抱住了。
那双手的主人唤他:“夫君……”
“你无事了便好。”叶长遥努力地睁开了双目,并抬手去抚摸着云奏面颊。
他清楚他恐要命丧当场,他并非神佛,剖开心脏后,哪里还能有生机?
但在弥留之际,他却不知该说些甚么好,他实在太过笨嘴拙舌了。
末了,他艰难地道:“三郎,我心悦于你,你要好好的。”
与此同时,被他亲手剖开的那颗心脏变得安静了。
云奏眼见叶长遥胸腔当中的心脏一动不动,只猩红不断地流淌出来,登时惊慌失措,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请住持大师扶住叶长遥,又当机立断地从自己手臂上割下了一块肉来,一手掰开叶长遥的下颌,一手拈着那块肉正欲往叶长遥口中送,叶长遥却拼命地将下颌阖上了。
“我怎能容得你在我眼前断气?夫君,你且听话些,你若是不听话,如何与我白首偕老?”云奏手下施力,再次掰开了叶长遥的下颌,不容叶长遥抵抗,硬生生地将自己血淋淋的孔雀肉送入了叶长遥口中,并逼着叶长遥吞咽了下去。
孔雀肉入腹,叶长遥的身体霎时软了下来,双目亦阖上了,即刻昏睡了过去。
他裸/露了出来的心脏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暗红色的心脏愈合后,云奏如愿看见那颗心脏跳动了起来,紧接着,包裹于心脏外头的肌肤亦长好了。
云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着住持大师道:“可否请大师安排一间寮房,供我们暂住几日?”
话音落地,他发现自己居然又变回了绿孔雀。
他不解地去瞧住持大师,住持大师猜测道:“凤凰羽先是救了你一命,后又助你恢复了人形,其中所蕴含的灵力恐怕不足够,故而,目前你的道行其实尚未完全恢复,你却在此时割肉救叶施主,才导致你的道行无法维持住你的人形,不过你毋庸担心,不久后,你应当便能恢复人形了。”
他侧首去瞧凤凰羽,那凤凰羽黯淡无光,他行至凤凰羽面前,用喙碰了碰,那凤凰羽竟是灰飞烟灭了。
住持大师言罢,将绿孔雀与叶长遥安排妥当了,才又诵经去了。
过了四个时辰,叶长遥方才转醒,他发觉自己浑身无力,甚是虚弱,后又感知到有甚么物件正压着他的左臂,沉得很,未料想,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绿孔雀。
他顿时大惊失色:“你分明已恢复了人形,为何又变回了绿孔雀?”
叶长遥一有动静,绿孔雀便转醒了,绿孔雀用啄咬开了叶长遥的衣襟,继而细细地端视着,以确认叶长遥完好无损,其后,他才撒娇地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去磨蹭叶长遥的心口。
——叶长遥一身的血衣已由小沙弥换下了。
绿孔雀可怜得紧,张了张喙,居然吐出了人言来:“住持大师道应是凤凰羽灵力不足,无法使我完全恢复道行的缘故。”
须臾,他才意识到他虽然尚是一只绿孔雀,却能口吐人言了。
叶长遥亦愕然不已,先前,绿孔雀除却芯子乃是云奏之外,旁的与寻常的绿孔雀并无多大差别,而今绿孔雀能口吐人言显然多亏了凤凰羽。
但他很快便从中发现了绿孔雀刻意的隐瞒,遂发问道:“你之所以变回绿孔雀,是因为你在道行尚未完全恢复之时,便割肉救我的缘故罢?”
绿孔雀并不为自己被叶长遥戳破了而感到窘迫,反是理所当然道:“难不成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断气?”
“抱歉,让你担心了。”叶长遥安抚地拍着绿孔雀的背脊,又感激地道:“多谢你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