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我忘了回家的路……”
“无聊。”阿衡弯唇,牵着他的手却是死命往前跑,“快些吧,没看达夷急得脑袋都冒烟了。”
阿衡右手上的纸袋随着风有了响声。
言希指着纸袋:“这是什么?”
阿衡笑,垂了眼放开他的手,把纸袋递给他,对脑袋伸出车窗的辛达夷开口:“达夷,就两分钟。”
辛达夷无奈:“不就出去几天吗,你们俩用不用这么难分难舍?”
阿衡从纸袋中拿出灰色的兔毛围巾,轻轻踮了脚,她一米七三,他一米七九,六厘米,无论长短,始终是一段距离。
言希眼睛亮晶晶的,第一句话不是惊喜,而是反问:“思莞有吗,达夷有吗?”
阿衡回答得敷衍:“嗯,有,都给过了。”
于是,少年撇嘴。
她却兴了恶作剧的心,拿了淡色素雅的围巾,把他白皙的颈连同有些干燥的唇都围了起来。围巾上一朵朵向日葵的暗花,在脆薄的空气中开得正是灿烂。还有一副手套,挂在颈间,依旧是灰色的,上面钩了兔耳大眼的小人儿,童趣可爱。
言希嘟囔:“什么呀,这么幼稚。”
阿衡笑眯眯:“你很成熟吗?不要,还我好了。”
言希抱住手套,防贼一般:“到了我的地盘就是我的东西!”口中是绵绵絮絮的抱怨,嘴巴却几乎咧到围巾外。
“我靠!没完了还!”辛达夷怒,把言希拖进车中,向阿衡挥手。
言希瞪大眼睛,拍坐垫:“大姨妈,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阿衡都给你们织围巾、手套了,你丫还想怎么样?再废话揍你昂!”
辛达夷泪:“谁他妈的见到那死丫头的围巾、手套了!只问我想要什么,再没下文了……”
思莞无奈,开车,绝尘而去。
言希整张脸贴在后车窗上,俊俏的面庞瞬间被压扁,笑得小白,使劲拍车窗:“阿衡阿衡,等着我呀,我很快就回来的呀!”
阿衡伤脑筋,心想,总算把这大爷送走了。然后,坏心地想,最好小丫在维也纳迷路,晚些日子再回来。
然后,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年二十八,她只身一人到达父亲所在的城市,却未料想,南方竟是上了冻,出奇的冷。
阿衡坐火车坐了将近三天。
母亲本来想让她坐飞机去,但是考虑到阿衡之前未坐过,一个孩子,没人照料,放心不下,也就作罢。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上军舰,母亲却笑:“到底是孩子,那种地方你哪里能去。”
后来才知道,父亲本是放了年假的,只是南方军区的一位好友邀请了许久,又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留了下来。
她下火车时,远远地未见父亲,却见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少年高高地举着个牌子,上面龙飞凤舞,两个极漂亮傲气的毛笔字:温衡。
阿衡后来每次想起时都汗颜,她从未曾想过,自己的名字能书写至如此尖锐锋利的地步。
那个少年,身姿笔挺清傲得过分,穿着军装,一身锐气威仪。
她走到他面前,犹豫着怎么自我介绍,终究是陌生人,有些尴尬。
“你好。”阿衡笑了笑。
那少年不说话,盯了她半天,像是要把她看穿了,才淡淡开口:“你就是温衡?温安国的女儿?”
阿衡点头,抬眼看那少年,却吓了一跳。
他长了满脸的痘痘,红红的一片,青春十足。
“跟我走。”他转身,留了个背影。
阿衡吭哧吭哧抱着箱子向前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反正总不至于是拐卖人口的,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当然,后来反思起来,连自己也纳闷,当时怎么连别人的名字都没问,就跟着走了。
这未免……太好骗了吧。
再后来,几年之后,那人同她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总是想着把她从绳上踹下去的时候,就爱问一句话:“温衡,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惹人厌吗?”
她摇头,自然是不知。
“听话。我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听话的女人!”
阿衡有些郁闷。听话怎么也遭人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