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驱

这还能怎么制定计划,她还能有什么资料可以参考——

但这一切,其实都抵不过她真正的惶恐。因为她自个心里也早就……隐隐约约明白,她自己如今对待辛翳的态度,可不是以前那样。

她虽然自认举止上勉强还算守礼,但心里已经胡七八糟的想过不少东西了。

就是脑子里想了那些才要命。

她忽然没法追根溯源了。

到底什么时候她开始对这个小子,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的。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她表现出了什么让他误解了,是不是她也在不经意之间引导了某些他的想法?

南河彻底慌张了。

那如果是因为她,那该如何。如果不是因为她,又该如何。

但南河的思维里似乎有了个死角,她想了半天该怎么跟辛翳解释,该怎么问辛翳个中缘由,自己又该怎么表现,但都没往“拒绝”两字上想一点。

仿佛那两个字就不属于她脑内的物理法则,就没有存在的道理。

辛翳听见南河的呼吸在黑暗中变了又变,她就站着一动不动,他忽然觉得等待结果比说出口更难熬。

然而他只熬了片刻,忽然想开了。

结果不结果不重要。他就是心眼小嫉妒心重,他就是认准人掌控欲强,先生回应不回应不重要。反正先生似乎也永远开不了窍,真就对他一辈子都是那种师徒间的态度也罢,他就捏着她绝不放手。

辛翳低声道:“没有。你没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你是神台上的人,一切都是我单方面……不合适。算了,妈的,怎么就……气氛就变成这样了,本来要跟你打一架的!本来明明是要指着你鼻子大骂一顿的!”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不敢再这样干站着了,他没头没脑的给自己要找点事儿干,摸黑从桌子旁边的奁盒里拿出火石,打算点灯。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明明早就想说出口,却在说出口之后满心躁动的想骂脏话!身体动一下就牵动一下内心要爆出来的情绪,他要是不踹一脚桌子骂一句脏话,就感觉自己心脏会自爆似的。

倒不是生气愤怒,就是那情绪太杂乱太没头没脑的乱撞,她越不说话,他越讨厌自己越后悔,越想抱头躲开。

听着帐下黑暗中一片寂静,他内心简直有无数个自己在这个空旷的营帐下乱叫乱跑四处打滚。

他面上一片淡定的一下下蹭着火石,在脑内却有四个辛翳从各个方向抓着他脖子在摇,一边摇一边吼:让你说!让你逼逼!你不说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你说了之后先生要不能面对你该怎么办,要开始躲着你怎么办!

你怎么不去死!

正想着,啪一下,火点亮,他手看似很稳的点亮桌边半人高的铜灯,却不敢转脸往南河那边看一眼。

但南河忽然开口道:“我才不是什么神台上的人……我就是一直在你旁边而已。”

辛翳猛地转过头去,只看见南河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表情。她有些窘迫,脸似乎都急红了,有点茫然又在满心琢磨,似乎慌了又也在强行让自己冷静淡定下来。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但至少他们俩的反应是相似的。

不是在列国外交似的想尽说辞绕开话题,也没有毫不顾他感受似的拒绝他。

是一样惊惶又无所适从的,顶着脖子上那个一看就很疼的牙印,垂手呆呆站在那儿。

辛翳心里头忽然跟那渐渐亮起来的火苗似的,一下子陡然又亮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在这方面显得很呆——

他忽然心底又无奈又摇头的笑了:那你能拿她怎么样啊!她就是这种人,她就是不爱解释,不会多说,不懂感情。他早就认栽了,还能拿她怎么办啊

至少她没拒绝,没恼怒,没嫌恶,只是觉得有点琢磨不明白。

辛翳忽然大步冲过去,一伸手想要抱住她,南河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下意识的反应,竟然也伸开手想要回抱来。

辛翳简直像是撞过去的,南河抱住他后背,却没预料到他不管不顾的这股冲劲儿,往后一个趔趄,俩人就跟要在天台边缘要殉情似的朝后倒去。

辛翳赶忙用胳膊撑了一下,但俩人摔在地上的时候,南河还是闷哼一声,吃力吐出一口气。

他吓了一跳,慌手忙脚的爬起来:“怎么了!?”

南河疼的眉毛都蹙到一块儿去了:“后头、有个竹简硌在我后背上了……疼……”

辛翳赶紧扶她起来,南河脸色不太好看,他简直愧疚的不得了,连忙托她躺到榻上去了,他说要给她揉揉,南河虚弱的躺在那儿,拦了一下:“没事儿,你先把灯都点亮了吧……走路小心点,你别再绊着了。”

辛翳慌得左脚绊右脚似的点灯去了。

南河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