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之省连忙摊开地图,将铜灯挪过来,道:“奴先告退。”
辛翳看宫之省走了,伸了个拦腰,吐出口气:“哎,都有些日子了,我还没习惯。好几次差点就脱口而出,叫先生了。先生也是,倒是让我背了一身骂名,我说什么要把姬妾带到船上来,不就是觉得先生要是醒来,还在军营里,一个人孤单么?”
南河没接话,望着地图。
辛翳靠着凭几,把腿伸直了:“先生,别看了。我没打算谈军务。我、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啊,我现在不但不喜欢小晋王这张脸,连这个身份都不喜欢。我只要跟你说话没称晋王,你就看你身边那个独眼近侍,还有那个师泷,就开始用眼睛瞪我了。瞪什么瞪!我认识你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南河忽然回头,看向他:“没打算谈军务,那打算谈什么。”
她语气竟然很冷硬,甚至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也不能说不太高兴,更像是咄咄逼人。
辛翳结舌:“没……就随便说说……”
南河:“说。”
辛翳:“啊?”
南河竟然似乎头疼似的用手撑了一下脑袋,微微皱眉道:“说啊。随便是说什么。”
除了刚见面的时候以外,辛翳从小到大都被她捧在掌心里似的。虽然她也对他生气,也罚他,但也从来没有这么……不耐烦过。
他心底一慌。
忍不住稍微提着衣摆,凑过去一点,坐到她旁边去,道:“没……先生怎么忽然生气了?我就是觉得,先生如今身份是晋王,许久都没有和我好好聊过了,这十几天议论的全都是成周的事情。如今算是可以放下心了……就……”
南河从他手中接过小耳杯,拈在指尖,微微斜眼:“就如何?”
辛翳清了清嗓子:“就想问先生怎么想的。”
南河没太明白:“什么怎么想的。”
辛翳心底一阵失落,要不然南河就是有意不提,要不然她就真的没放在心上,把他那句“喜欢”当了玩笑话。
他垂下眼睫去,自嘲似的一笑。
南河神情有些冷:“别支支吾吾的,是个男人么?有话直说。”
辛翳噎了一下。
他一咬牙道:“我没支支吾吾!我就是想说,先生对我怎样想!我的心思已经说了,已经心肝肠肺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给你瞧了,所以呢——先生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南河转脸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挪了半圈:“你想让我说什么?”
辛翳心头一窒。
说什么?
说她极其厌恶他肖想师长的行为,要跟他断绝了来往,但又考虑到晋楚结盟,所以不好说的太明白?
还是说她压根对他就没有任何想法,也不可能接受他逾越的行为,但毕竟师徒多年,给他留了面子,所以才没把话挑明?
就算是不想要的答案,他也非要得到那个答案么?
而且,她此刻的这个语气……
辛翳百般挣扎,竟然最后还是软下口气,想要再拖一拖,再糊弄自己一阵子。
他低头叹气:“没。我想让先生说……觉得我,如何。”
南河忽然伸出手来,她手指一向微凉,此刻托住了他下巴,要他抬起头来。
她目光在他脸上细致的,冰凉的,就像是刀面一般,刮过他肌肤,辛翳从来没见过南河这个眼神,竟然一时间说不上是心凉,还是……惊惶。
她真是用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细细瞧过他脸上每一寸,忽然松开了手,声音带着酒气道:“嗯。长得挺好的。”
辛翳懵了:“什么?”
南河:“说你长了张漂亮脸蛋。”
辛翳:“啊?”
南河偏头喝水,似笑非笑:“我还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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