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陟拥着披风,一路走出门去,路上宫人向她低头见礼,魏陟微微点头,走进宫苑,女官做了个手势,推开门来。魏陟走进屋内,只看到窗户被轻轻合上,一个人影像是矫健的屋脊兽似的立在屋内。

魏陟:“我说了,宫内已经不是当初,你不用躲成这个样子。”

莫语摇了摇头,走出来,手里捧着牍板,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魏陟坐在床上:“我知道上头会写的什么。你身后那位怕是急了,觉得我更换了她的器具,清理了莲藕与家畜,是不是不想毒死她了。我确实不想。”

莫语紧紧捏着牍板。

魏陟笑起来,她一双纤细娇嫩的手拿起了床头的绣样,她如今接过舞阳君手中的大权,却仍有给孩子缝衣裳做绣样的习惯,她低头,指甲啊拨了拨彩线,道:“她死了,对我没好处。我需要她的名号来威震很多人。她现在这样虚弱着,对我来说正好。我还不稳,要是她真死了,你的主子怕是第一个要弄死我。”

莫语似乎恼火起来,魏陟抬眼:“别恼。你要是真的是想复仇,或替你那个孩子着想,你就该抱着胳膊瞧着如今胶着的场面。你不过也是一枚棋子。你以为真有什么师徒情深?你一个不能说话的废人,还有过曾经背叛过他的经历,也不过是用一回就扔罢了。而你的孩子?她的用处也不过是用来胁迫你罢了。如果你激化矛盾,到时候就是我与你师父闹崩。”

她慢条斯理道:“到时候你师父在齐宫内就只有你离我最近,肯定用孩子逼你对我下手。可我对你早有提防,你觉得我弄不死你么?你就别想见孩子了。而且如果我赢了……我当年救那孩子一命,之后却未必了。计划我与他之间的矛盾,就是将你和那孩子一起推到风口浪尖,你这个楔子在两方都扎的太深,我们动作,你是最先受伤的。”

莫语紧紧捏着牍板,看着魏陟,脸色青白,他似乎半生都不由得选似的,眼底甚至有几分绝望。

魏陟其实能理解他,却不得不也要利用他,她心底有些难受,面上却显出几分温柔:“你不如回去,替我谢谢那位的法子。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所谓的毒杀,从这一两年来看,确实行之有效。”

这场行动,已经持续了一两年,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墨家巨子送来的所谓的银器,看起来能见毒变色,但也能慢慢毒杀使用者。再加上对方所提供的许多法子……就算舞阳君如此的机警谨慎,但也防不胜防。再加上她暴怒与责罚下,魏陟的恩威并施,她故意只救下受到责罚的其中一两个奴婢宫人,又一步步替换宫中不起眼职位,如今齐宫内外,甚至临淄内外,都是她的人手,她的耳目。

而之所以要跟所谓的墨家巨子合作。

魏陟并不是需要他。

而是要引他出来。

如果舞阳君中毒虚弱,真是可能病故,那墨家巨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权力交接的时机,他的出动与现身,才是魏陟圈套里真正要等待的东西。

在这个局里,远远还牵扯到那位越王,所有的人都想利用舞阳君的虚弱伺机反扑,所有人都在伪装出和善的面容说笑着接近,但到了亮出手中匕首的那刻,迈步的速度,起手的姿势,彼此的距离与观察,都会决定这最后的存亡。

南河抵达黄河边,已经是第二日天亮,因为成周附近可能开战,所以他们从上阳一代南渡,而后在往东,从崤山脚下到达楚国边境。这条线路与来时一致,但谁也没想到,就在车队经过了隶属晋国的宜阳,再有几十里到达距离边境最近的伊阙时,竟遥遥看到军旗飘扬,一队一百余人的黑甲军队策马而来。

商牟有些吃惊,遥遥打旗,对方见到商牟,立刻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