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鹥

魏陟低声道:“孩子呢。”

女官拼命摇头:“没人知道。卫兵已经赶去,好像说是车马毁在城外三十里,但在城外十里左右的路边沟中发现了咱们派去随行的兵马的尸体……外头的道路上全是马蹄脚印,还有兵器与箭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魏陟声音冷冷的:“是他夺走了孩子。是他要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我。我不怕他利用章儿来驱逐我,我怕的是他根本不把田氏正统血脉放在眼里,而是杀死了章儿……而后再自立别的所谓田氏血脉,控制别的傀儡。”

女官膝行几步:“不会的!如果他要杀死大君,怎么会只送回了太后的尸身!大君一定还活着,只要抓到了庆咨子,那就是能找回大君的!”

魏陟显得过分冷静,她蹲下在舞阳君的尸体边,看着她颈上的伤痕,还有那枚簪子,她将簪子取出来。

她低声道:“不是墨门杀了她,那些人怎么会让她被簪子插死?还有这里的勒痕……但孩子终究是不见了。我可以与庆咨子谈判,只要孩子安全。”

女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魏陟手指抚过那簪子,忽然道:“这簪子,从我小时候就戴着。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长兄的父亲送给她的。那个男人被她下令炮烙而亡,她却留下了簪子,戴了这么多年。我真看不懂她。”

魏陟将她抱起来,将她的衣襟拢好。低头望着舞阳的面目,女官忽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啜泣,她竟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舞阳君额头上:“你是最让我痛恨的母亲,可我自己又算什么母亲。我弄丢了我的孩子。谁也不能阻止,谁也不能分离我们,我要将他夺回来。就算是在临淄城内放一把彻天彻夜的大火,我也要将他逼出来。”

她紧紧捏住舞阳君的肩膀,这个二十岁不到的母亲抬起头来,她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汹涌的是绝不放过任何人的怒火:“临淄城不会再开,不许任何人出入,直到我找到庆咨子,直到我要见到我的孩子!大不了,就让齐国来跟着陪葬!”

临淄,河道边,一群穿着打扮像是贩夫走卒的人,飞快的在夜巷里飞奔,他们追逐的人影跃入河道之中,爬上岸边停靠的竹筏,称篙飞速而去,他们不敢乱放箭,却也怕他逃走,却只看着水上陆上拉开了距离。

河道穿过城墙,城墙下有坝口,那艘竹筏掠过坝口,他们这里搭上船只还没跟上去,就看到坝口拦截起了竹架,坝口两侧站的卫兵道:“临淄封城,任何人不许通过。”

先一步逃出临淄城的莫语,却并不乐观,庆言吓的满脸是泪不敢乱动,卧倒在竹筏上,嘴里只沙哑哭腔喊着:“爹爹,我要爹爹。”

莫语一身是伤,刚刚几刀都切中了他后背与四肢,他几乎觉得自己一身衣裳都要被血浸透。

他任着筏子顺水而下,捡起竹筏前头的蓑衣穿上,盘腿坐在了庆言旁边,将她抱起。

那小丫头扑过来,竟然一把去咬住他的手,哭啼之下却又不松口,他吃痛却也没动,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发。

庆言咬不动,只好松开口来,坐在他臂弯里惊惶大哭,拽住他衣襟:“我要爹!我要爹爹,回家——回家!”

莫语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后背,望向远处。

他少年时期,幻想着仗剑天下,从来没有过家,也不想要家,但在此刻,庆言哭着哭着也累了,在他臂弯里睡着。他望着江月,微微启唇,干涸的嘴唇上下一碰,他无声的道:“回家。”

一夜变故,城中人心惶惶,宫内外传言遍地,甚至临淄城内还生起了难以扑灭的大火,几位重臣连接遭到刺杀,庆氏满门被屠戮。

但这都抵不过另一个消息。越国北上,携大军数万,进攻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