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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学快要上完的那一年的春天,母亲住进了医院里,血压骤升到一百九,头晕得站不住脚,被同事送进了医院,他在放学的时候被舅舅接去了医院,母亲看起来还好,和舅舅在商量昭南转学的事,他记得那个季节到处是柳絮,关着窗子也总能有几絮飘进屋里,他坐在医院的小马扎上写作业,抬头的时候,一片柳絮黏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两次眼睛,那柳絮飞走了,他顺着它飘走的方向看,看见母亲靠坐在床头看他,眼睛微微泛着红,却笑了笑,“阿胤,饿不饿?”

他摇摇头,母亲还是剥了一根香蕉给他,他从母亲的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母亲摸了摸他的头,问他,“昨天我看你的数学卷子,错了很多。”

他有些愧疚地点点头。

母亲没有责备他,事实上她也很少责备他,只说:“要好好加油!”

他认真地点了头。

母亲说她累了,躺了下来,他轻手轻脚地跑去小马扎上写作业,舅舅在傍晚的时候把他接走了,他靠在舅舅的黑色家用五座轿车后座睡着了,被压抑着声音的吵闹声惊醒,舅妈杜慧对舅舅姜文斌说:“早说了让你妹找个后家,就是不听,现在倒好,要是万一出了事,孩子还不是留给你?咱们家养得起吗?”

姜文斌讷讷地说:“你少说两句,孩子还在车上。”

陆胤川安静地闭着目,装作从没有醒来过,来化解可能出现的难堪。

杜慧仍旧忿忿,又说了句,“我早说,你这妹妹自私得很。”

那一年,他不太能理解自私这个词,他对这个单词最深刻的理解就是,好东西要和别人分享,不能麻烦别人,不然就是自私。所以那一刻他很惧怕麻烦别人。

母亲是在夜里去世的,血压没办法降下来,甚至还没查出来原因,抢救的过程中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母亲的脸上盖着白布,没有人哭,病房里立着姑姑一家还有舅舅一家,他们的亲戚,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