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泰昌元年十一月十三,子时……
当熟睡中的李举人听到踹门声,连忙推开了旁边的婢女,刚想起身就觉得一件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子。
“李举人、有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声音传来、等李举人回过神来,只看见了床前绯色衣袍的锦衣卫。
这一刻、李举人浑身冰冷,只觉得手脚无力。
“看来您是走不了了,那么……”沉炼转头看向旁人道:
“把李举人请去百户所!”
“是!”旁边的锦衣卫回应,随后将李举人架了起来,任是寒冬时节,沉炼依旧叫人架着只穿着中衣的李举人前往了百户所。
等李举人被推进百户所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但他很快就发现了,百户所的大牢里,已经坐满了他熟悉的面孔。
他们纷纷穿着中衣,连一件厚实的衣服都没有。
好在百户所修葺的还可以,没有漏风,不然把他们关在里面一晚上,最少要死三分之一的人。
对于这种遭遇,李举人心灰意冷的坐在了一旁,其他昔日和李举人关系亲近的人也都闭嘴没有开口。
从昨天南京来信之后,他们就知道,他们都成为了南京官员自保的弃子。
家产没有了也没事、只要不招出来,保留南京方面的实力,他们的亲属还能得到庇护,之后家族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眼下什么都不能说、都不能招。
在坐的人都有功名在身,想那锦衣卫也不敢对他们严刑拷打。
抱着这种想法,所有人都靠着墙静静等死。
只是在百户所的门口,陆文昭喝着一杯姜茶,看着眼前的风雪对沉炼道:
“这群家伙估计什么都不会说,万岁不开口,我们也没有对他们用刑的资格。”
“不过不用在意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五殿下交代的事情。”
陆文昭所指的是抄家和清查田亩,对此沉炼铭记于心,因此作辑道:
“大人放心,眼下只要查出牵扯的官员,随后再派人出去丈量田亩就好了。”
“官员、胥吏、这些都得查清楚。”陆文昭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看了一眼沉炼道:
“说起来沉炼啊、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不如你留下来帮我好了。”
陆文昭口中的帮,肯定不止这次淮北大饥,如果按照旁人的性格,可能为了飞黄腾达直接就答应了,但沉炼没有。
“大人、卑职还是喜欢和我大哥共事。”
“哈哈哈哈……”听到沉炼的话,陆文昭大笑拍了拍沉炼:
“果然、我就知道,你的性格就是这样。”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文昭眼里还是有几分惋惜的。
他继续喝茶、也不管来往被抓进百户所的富户和官员、胥吏,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一个时辰、一名锦衣卫千户从远处走来,上前作辑道:
“大人、邳州一众犯事官员、胥吏、士绅、粮商全部缉捕完毕,一共一百二十七人。”
“好”陆文昭微微颔首道:
“既然都抓捕归桉了,就叫兄弟们好好值守,等明日淮安、徐州各地的消息传来,一起呈给杨都给事中处理。”
陆文昭不愿意做恶人,更重要的是怕做恶人之后,让齐楚浙宣昆五党把怒火转到了自己和在家殿下身上。
所以、眼下的他才只帮忙抓人,真正的恶人还得东林党人的杨涟来做。
因此安排好一切后、他便带人休息去了,直到第二天卯时七刻,淮安府和徐州等各地士绅、粮商、官员的牵扯名单纷纷交到了杨涟的手上。
一共六百七十四人,他们身后牵扯的是上万人,还有十数万佃户和奴仆。
也正是这六百七十四人,掌握了淮安府和徐州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财富,尽管锦衣卫还没有抄家,但锦衣卫在他们名字背后所写的各种情报就能看出他们的能量。
杨涟的手不停地发抖,这是他忍住怒气的表现,但之后陆文昭到来后的话,却像是火上浇油般,将他的怒火点燃。
“杨都给事中,这只是官府和士绅的名录,还有卫所的官员,需要等半个月后浙兵北上才能进行。”
陆文昭坐在一旁,左光斗也是,而杨涟听到陆文昭的话,强压着怒火道:
“戚元辅什么时候能抵达邳州。”
“戚元辅在绍兴练兵,应该在今日就得到万岁的旨意了。”陆文昭解释道:
“他们应该会走水路,坐船北上,随后在镇江分兵,一部前往南京,一部赶赴邳州。”
“走水路的话,加上准备粮草的时间,应该在十一月二十六能抵达邳州。”
眼下是十一月十四,也就是十二天后戚元辅就会抵达邳州。
这样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的了,如果是走陆路,最少需要一个月。
对此、杨涟也没有什么催促戚元辅,而是攥紧了手中的名单道:
“等伯钦前来,我会与伯钦共同审问所有人,随后锦衣卫将定罪之人纷纷抄家,粮食充入官粮赈灾,银两南下购粮,所有田亩归入……”
“杨都给事中。”陆文昭突然打断道:
“实在不好意思,万岁和殿下有旨意,粮食赈灾,银两充入内帑,田亩归御马监,分给当地的百姓和流民耕种,与御马监七三分。”
“……”闻言、杨涟沉默不语。
他在想是不是要驳回朱由检的想法,旁边的左光斗也在关注自己的老友。
以他对杨涟的性格认知,杨涟下一秒就会发怒。
但是意外总是来得很快,杨涟没有像左光斗预料的那样生气,而是澹然道:
“老夫知道了,既然如此,就按照五殿下和万岁所说的办吧。”
“文孺……”左光斗微微皱眉,小声喊叫了一声杨涟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