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忽的、一直旁观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忍不住开口了。
他对着黄立极和魏广徽等人便质问道:
“国库年年亏空,难道不是内廷大兴土木所导致的吗?”
说到这里、左光斗站了起来,对着文华殿内四十余名高官开口隆声道:
“内廷大兴土木,而外廷各级官员面为忠顺,实则暗地里趁机搜刮。”
“左光斗!修建三大殿是万岁的旨意。”魏广微皱眉呵斥,而左光斗也不退让道:
“修建三大殿是国本,这点下官没有意见。”
“可是近来司礼监大兴土木,内官监大兴土木,它们所用的木料,都从是辽东深山运出,漂洋过海抵达天津,再以人力运到京城。”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诸位上官不可能不知道吧?”
左光斗说着,忽的看向了毕自严:
“毕尚书,您代管户部,应该看过户部的账目。”
“内廷挪用户部的银两数目有多少?修建司礼监、内官监所用的材料又需求多少?用度多少?”
他这一席话,让毕自严皱了皱眉,而左光斗也并不想停下,而是扫视了一眼诸多大臣,继续道:
“这各种用料都为御用,而御用之物从县、州、府、衙征调拨用。”
“这些地方的官员,又有多少从中贪墨了朝廷的银子?被强征徭役的百姓中,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这些事情,都察院弹劾了多少?上奏了多少?为何不见万岁回应?为何不见魏阁臣你回应?”
“左光斗,眼下不是在抱怨,你的态度很有问题,这里是文华殿,不是你的都察院。”黄立极见左光斗言辞凿凿,也懒得和他争辩,而是用态度来做说辞。
“态度有问题?呵……”左光斗轻嗤道:
“恐怕态度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魏阁臣、黄阁臣,以及二位背后那群杂七杂八、尸位素餐之辈!”
“左光斗!伱放肆!”魏广徽听不下去了,干脆怒目看着左光斗,呵斥道:
“这里是文华殿、是议事的地方,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身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难道连这点朝堂规矩都不懂了吗?!”
魏广微怒气冲冲,而许多阉党官员脸色也不好看,其中自然包括了姚宗文等一大群五党旧臣。
“朝堂规矩!那是说给朝臣听得,让朝臣做的,而不是……”
“咳咳!好了……”
左光斗还想再说,但这时赵南星却突然打断了他,并抢在他之前说道:
“三位没有必要争吵,更何况左佥都御史也说的没有错。”
“万岁在内廷之中,常常数日才批阅奏疏,对于常朝更是从泰昌元年的一日一朝,变成三日一朝,十日一朝,再到眼下一月一朝。”
“这些事情,恐怕诸位阁臣都应该管管,去劝劝万岁,不要重蹈神宗显皇帝之覆辙。”
“言重了……”黄立极站出来咳嗽道:
“万岁确实过于操劳,更何况眼下天下太平,休息休息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天下太平?”赵南星被气笑了:
“如果真的天下太平,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灾害、战事!”
“战事有什么不对的?我朝王者之师,旧港河套也是收复失地。”顾秉谦听不下去了,原本他是不准备开口的,但赵南星有点过火了。
作为齐王党官员,他还能不知道基本上所有战事都是由齐王府一系将领主导的?
赵南星说这些话,如果他不进行反驳,恐怕五军都督府的将领都会对他有意见。
“收复失地,这本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操之过急……”赵南星也意识到不应该树立那么多敌人,于是语气缓和不少:
“在西南有叛乱时,同时进行南北征战,南北迁移。”
“这样的做法,完全超过了六部四寺所能承受的运作。”
赵南星的话,引得不少官员认可,这几年他们都能看出来,朱由检的做法有些操之过急。
大明的财政状况才刚刚变好,眼下理应是先积攒钱粮,然后等钱粮积攒的差不多了,再收复失地也不迟。
结果朱由检的动作太大,搞得户部年年没有存银不说,其他的五部四寺也跟着好不到哪去。
“攻城掠地,齐王殿下都是在为了大明,为了百姓去做的。”
“且不说南洋之地一举获得田亩千万,单单这几个月来,市舶司的税银就大大提高。”
“去岁天启四年一月至六月,所收取税银不过八十四万三千余两,今岁同样的时间,却收到了一百二十五万九千余两。”
“就这多出来的四十多万两,便可以在江南之地买近百万石米麦,迁移十数万百姓。”
“若是日后旧港稳定,每年上千万亩田地,两千多万石出产,所缴纳的赋税也是有上百万石的。”
“再说河套,河套之地收复,我大明也可以在前套、后套开垦田地,放养牧群。”
“固原、宁夏、太原、大同四镇成为内地,不知省去了多少钱粮,而关中百姓又得到了多少安定。”
“齐王殿下所做之事,是为朝廷,为大明,也是为天下百姓。”
顾秉谦张口闭口朝廷、张口闭口百姓,把东林派系的官员说不上话。
不过、这并不是代表他是赵南星的对手,赵南星不愿意深入反驳,是因为他不想树敌。
在他眼中,齐王党虽然奸,但是不乱不贼,还能为大明和朝廷、百姓做出一些积极的作用。
真正又当又立的,还是阉党,以及隐藏他们之中的五党官员。
“行了、事情到此为止吧,山东的事情,就按照刚才说的办。”
叶向高被吵得头疼,只能再次开口稳定局面的同时,起身准备离开文华殿。
这个时候、他真的想朱由检快点回来,让朱由检亲自看看,这朝堂乱成了什么模样。
他是不想再接手了,一把老骨头也折腾不动了,趁着还有力气,赶紧回家养老去。
这么想着、他也一深一浅的离开了文华殿,而在他走后的同时,所有官员也纷纷起身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