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随着马夫离去,很快穿着一身道袍的董应举也走进了毕府院子,跟随马夫走进了会厅后,坐在了左首第一位的位置,并拿出了一本文册,作揖道
“尚书,这是今岁户部各司预估的赋税文册,按照这个文册,国朝秋税收取后,应该能结余一千二百万两银子。”
董应举没有直呼毕自严的表字,因为他比毕自严要大十二岁,如果他称呼毕自严的表字,那就等于让毕自严称呼他为兄了。
不过,毕自严并不觉得有什么,在马夫接过文册后,毕自严大概看了一下,随着掌事带着婢女端茶上桌,他才合上文册道
“虽说有结余,但见龙兄你也知道,户部目前已经积欠金融司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了。”
户部的积欠金融司的银子,说白了也就是这次扫北和诸藩战争的赏银河抚恤银,抚恤田。
原本户部去年结余一千万两银子,但随着战事结束,户部反而积欠金融司一千四百多万两银子了。
今年大部分赏银都是用海外金银发放的,这些银子虽说不会引起通货膨胀,但为了以防万一,毕自严还是准备把这笔银子还上。
因此,户部恐怕要紧巴巴的过两年日子了。
闻言,董应举也微微点头,脸色沉重道“听闻近来万岁和殿下准备再开设三条针对关外三省的铁路。”
“关外三省的布政司衙门加上这些铁路,各种支出算下来,恐怕户部得增加上百万两银子银子的预算。”
“我此次赶来,便是想与尚书大人讨论一番,是否要劝阻殿下,请殿下和万岁推迟这三条铁路的建设。”
“唉”毕自严叹了一口气,把文书放在一旁桌上,愁容道“殿下决定的事情,恐怕是拦不下了。”
“与其阻拦,倒不如询问殿下,是否可以开放金融司的金银入场。”
金融司有几千万两银子,这件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但是随着朱由检的解释,众人也知道,金融司的银子不能随便动用,不然必定会让大明陷入通货膨胀。
在百姓的收入都没有提高的情况下,就肆意放水,放出大量银两,这可以说是间接逼着百姓们负债。
朱由检一直担心这个,加上担心市场的假币贩子横行,因此他一直没有放出天启通宝。
在金融这块,朱由检比毕自严他们更了解大明,因此毕自严他们只希望眼下的大明,已经达到了朱由检心中可以放出银子的标准。
这个标准一旦达到,那几千万两海外金银,足够户部吃上十年。
所以毕自严他们都在想,朱由检口中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时候
如果是按照人口,那大明就别想放出这几千万两银子了,因为自诸藩就藩成功以来,大明已经外迁了近四十万百姓。
虽说这些百姓分摊到藩王的封国上,每国不过万人,但对于大明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诸藩逐渐强大,需求日渐变多,那他们迁移的人口数量也会不断变多,而这其中,尤其以齐国的需求最为庞大。
毕自严他们还不知道齐国什么时候回开始进行百姓迁移,但可以预见的是,作为掌握最多财富,最大权力的朱由检一旦开始将资源投入齐国,那齐国的发展速度将是十分恐怖的。
人口迁移对于大明来说,不仅仅是损失了人口,还损失了这些人口连带的盐税、茶税、酒税和各种直接税以及间接税。
长此以往,大明的日子很难说会变得很好。
之前天灾的时候倒不觉得,毕竟当时大明面对的是饥民,可眼下诸藩迁移的人口,大多都是中原腹地和沿海的百姓,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赋税贡献者。
尽管藩王交给户部的一人十两银子,足以达到这群移民几年的赋税,但长期算下来,大明还是亏本的。
毕自严他们不可能像朱由检一样,能预见到几年后会爆发更严重的大旱,会出现几千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因此朱由检的许多政策,对于他们来说是冲突的。
“等殿下回京,我会去询问殿下的。”
沉默许久,毕自严端起茶杯说了这么一句,而董应举看他端茶送客,也自觉的起身作揖,随后离开了院内。
望着董应举的背影,毕自严不免感叹“见龙兄虽七十有三,但这身体,却比我这六十有二的人要好太多了”
他的感叹随着夏季的暖风,吹向了京城官吏坊,而此刻的官吏坊内,成德也在面见李德茂、张懋才、萧道规等人。
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狭小的官吏坊普通宅院会厅中,坐着他们四个燕山主事人,确实难以想象。
四人坐在位置上,桌上的茶水已经放凉,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饮用。
过了许久,李德茂才脸色难看道“此事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殿下明知,却何故要用此等手段报复我们”
李德茂的话,说出了其它三人的心声,至于他们口中的报复,恐怕就是朱由检推进就藩的事情了。
朱由检很清楚燕山派想要什么,要么做皇帝,要么坐在京城齐王府的这个位置上,一辈子不挪窝。
朱由检在,那注定了皇帝是吉祥物,可朱由检走了,他要走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巩固皇权,然后还政给皇帝。
还政给皇帝,这是所有燕山派学子都不认可的事情。
对于能领兵打仗,又能下马治国的大部分燕山学子来说,他们很难忍受上面坐着一个“无能”的皇帝。
这自然不是贬低朱由校,而是朱由校的能力确实配不上他们心中的皇帝。
倘若朱由校有朱由检,不哪怕他有朱见深的手段,那燕山官员们也不会那么难受。
“金铉被派往齐国了,以他的性子,恐怕会把齐国经营的十分得当。”
张懋才面色凝重的说着朱由检对齐国的安排,而萧道规也头疼道
“本来可以联合黄都督的,只是以我等的身份,黄都督怕是不会接见。”
“黄都督对殿下忠心,昔日他在万里海疆奔波时,朝中大臣每个都怀疑他会割据自立,只有殿下相信他不会,如此信任,黄都督不会愿意和我们一起逼迫殿下的。”李德茂分析着,但他也注意到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成德。
“元升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成德回过神来,紧接着叹了一口气
“我又能说什么,殿下决定的事情,你确定你们有能耐拉回来”
“话说回来,怎么拉是召集天下燕山官员辞官威胁还是集体沐休”
“你们确定自己可以辞官,但你们确定下面的人可以辞官吗”
“如果可以,那陆文昭就不会抓到了这么多我燕山之中的蛀虫了”
说着,成德伸出手,把手放在了旁边茶桌的一本文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