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关闭,一道从窗外投落进的光柱突然改变方向,折射之中漫向他宽阔领口,如同油画盘在锁骨处倾泻,有种细腻而昏黄的美感,再往上,他眼皮懒散耷拉着,眯眼适应光线,侧了下头。
这个时刻,这样漫长定格而值得纪念的时刻——
简桃的第一想法是——
他码的谢行川,昨晚又干到凌晨五点:)
一旁的钟怡看她半天没动,转过身来看她,见她表情复杂,这才一边调试话筒一边问:
“他又怎么惹你了?”
下一秒,这句话呈立体式混响全校播放,所有班级同步收音的同时,“惹你了、你了、了”全方位缠绕在操场上空,直入青云。
简桃:“……”
“试音呢姐!”江蒙一把捂住话筒,“你小点声说话!”
话筒一共七个,全要捂住是有点难度,江蒙耍杂技一般地伸直并不长的手,才堪堪抱住三个,用眼神示意谢行川一起帮他捂住。
然后谢行川走到他面前,修长指尖一拨,音量键被滑至静音。
江蒙:“……”
“哦,忘记了,”江蒙轻咳一声,给自己挽尊,“都怪光头彪非说今年的校庆交给学生负责,结果什么都落到我们四个头上,一大早还得来调音测试。”
钟怡:“也没什么都落我们头上,主要班干部都被分了点任务,只是我们要做的比较多,能者多劳嘛。”
简桃心说这个梦还挺人性化的,还给我交代故事背景是么。
钟怡撇嘴:“不过我怀疑他就是想在以后的记录册上多添几笔功绩,天天给我们画饼说毕业做个纪念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做。”
简桃:“会做。”
钟怡转过头来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从那时候穿越过来的,简桃心说。
“看过文件,”她找补道,“不做的话光头彪那么多努力不白费了么?”
钟怡点点头,“也是。”
还没聊完,对面的人扣了扣桌面钢板,问说:“你们来这闲聊来了?”
简桃侧眼,看了谢行川第二眼。
人模狗样的,她稍微屈尊肯定道,好吧,是稍微有那么几分姿色。
话题被谢行川拉上正轨,他们试了试校庆那天广播需要的音量和广播词,这才收起稿子离开。
但这一天直到大课间,全校都在津津乐道地谣传一大早,简桃和谢行川又在广播室里吵起来了。
忙了一上午,他们中午又要去图书馆找资料,找完已经是一点多钟,这时候再回班,容易吵到午休的大家。
所以他们四个准备了卷子,就在图书馆写,等两点上课再回去。
简桃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钟怡这个提议,因为当四个人围着小方桌坐下,且她被分到据说是还比较擅长的化学大题时,看着当年对自己绝非难事的题目,现在的简桃,死机了。
她大脑一片黑屏,甚至还神游播起了电视剧。
就这么装模作样地装了会儿,一旁的谢行川在看漫画书,挺久之后才随意拿起草稿纸,在纸上涂涂画画了一阵,也不知是不是在解题。
他拿的也是化学卷,想到之前他很不爽自己都没问他题目的事儿,简桃凑过去,小声道:“你解的多少?给我抄抄?”
……
…………
顷刻之间,四周陷入一片沉默。
高二人设是不学无术的谢行川:“……”
没想到简桃会「抄」谢行川答案的钟怡:“……?”
不太理解这一切的江蒙:“……??”
简桃抿了下唇,挺口不对心地说:“万一他是明年高考状元呢?”
钟怡嗤了声:“你这比方打的,你怎么不万一大大大大后年你俩结婚了呢?”
简桃撑着脑袋,没再说话。
份子钱,你当年随了不少。她在心里如是说道。
江蒙在一边笑得更夸张,简桃心想你也别笑。
我们结婚,还是你撮合的。
午休结束,他们两点回班,度过了一节昏昏欲睡的语文课,下一节是体育。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课间和上课前五分钟,确认这节课没有任何老师来,体育委员这才组织大家下楼跑步。
刚开始队伍还整齐,到后面就跑散了,整个跑道上零零散散全是他们班的人,简桃才跑了一圈,谢行川已经跑过两圈了,她借着机会,在他身侧缓慢跑着。
中途谢行川鞋带散开,便俯身去系,简桃也很自然地站在他旁边等他。
半晌之后,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旁侧的影子没有移动,谢行川不大理解地抬起头来:“你停下来干什么?”
“……”
一句“等你”被她咽下,简桃胡说八道:“可能是没想到谢老——”
“谢老师”三个字又被咽进喉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回到这一年,想把曾经在他身上缺失的那些关注和目光,全都补回来。
好在队伍重新开始移动,一旁的大家半死不活唉声叹气,她的解释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不用再说。
他也没问。
跑完队伍解散,大家纷纷窜进小卖部里买水,简桃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竟然没让自己带钱,她也不好意思找人借,就说自己不渴。
谢行川买了瓶矿泉水,钟怡和江蒙隔着栏杆去买校外店铺自制的薄荷气泡水,趁着他俩背过身,简桃看谢行川手里还剩半瓶,迅速拿过灌了几口。
然后等他们回身过来的前一秒,稳稳地把水瓶塞进了谢行川手心。
谢行川:?
一切仿佛并未变化过,钟怡和江蒙聊着□□他们走来,简桃一脸镇定地回应谢行川的目光,只见他停顿半晌,这才挺欠地开口道。
“我最近没早恋的打算。”
“……”
你也太自恋了谁要跟你早恋啊?
这念头甫打了个旋儿,还没来得及开口,简桃一个反转,挺遗憾地耷了下唇角,故意讶异着道:“啊,这么可惜吗?”
“……”
“你俩说什么呢,”钟怡靠过来,指了指他们之间的缝隙,“第一次看你们靠这么近。”
简桃耸了下肩,拉着钟怡回班了。
体育课的下半节,一般会有一半的学生选择在教室里写作业度过。
头顶的风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简桃从钟怡那儿顺来个镜子,架在笔袋上。
钟怡还奇怪:“你今天怎么突然照镜子了?”
钟怡当然不知道,她只是为了立起来看后面的谢行川。
跟她猜测的剧本不大一致,这男的根本没看她,低着眼正在翻课外杂志,意兴阑珊地。
简桃出了会儿神,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钟怡已经打开巧克力盒的盖子,从里面吃出了一个“”。
简桃:“……”
“吃光了?”她侧头,“嗓子疼不疼?”
“是有点。”钟怡觉得嗓子噎得慌,“你怎么知道?”
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知道你明天喉咙上火没法来上学了。
简桃把她的水杯拧开:“多喝点水吧,回去吃点清火的含片。”
“……”
得亏这盒巧克力提醒,她才知道今天是七夕。
怪不得总觉得学校里挺热闹,也不知道在热闹些什么。
没一会儿江蒙发现巧克力被吃光,摇着钟怡的肩膀:“我还想吃呢!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人家送简桃的,你都吃了算怎么一回事啊!”
“我这不是想拼里面的字母吗,”钟怡也齁得慌,“你想吃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怕没人吃浪费了。”
简桃撑着脑袋,“其实我也挺好奇味道来着。”
钟怡试探着:“……那我再让他给你送一盒你尝尝?谁送的来着?”
简桃当然不可能让她再去问人家要,况且她也不知道谁送的。
结果晚自习之前的买饭时间里,谢行川就从校外拎回来一盒这个。
等江蒙问起,他才懒散一抬下巴:“你们不是想吃?看到就顺便买了。”
一瞬间画面重叠,简桃忽而记起,那一年自己的巧克力确实被钟怡吃光,而她也尝到了味道。
——原来谢行川会有这盒七夕巧克力,也是因为她。
等到晚自修结束,钟怡的嗓子也成功上了火。
四个人从校门口走出,江蒙一时兴起盘算着放假了去哪玩,这会儿他们还没一起出去旅过游,江蒙计划着:“房间就我和谢行川一间,钟怡你和简桃一间。”
说着又转头问谢行川:“你睡觉应该没什么不良习惯吧?不会睡一半梦游到我这边给我锁喉吧?”
少年低嗤一声,好笑似的:“谁睡觉锁人?”
简桃颇不服气地脱口而出:“你睡觉就最爱锁着人了好吗?”